汐淚還在言青止養傷的耳房內,喬久透過窗口望去,汐淚正躺在言青止的牀榻邊,相隔甚遠。
言青止身上披了幾層嚴嚴實實的厚棉被,整齊的不像話,自然是汐淚爲他一次次蓋好的。
而汐淚自己蜷縮在角落裏,明明睡意已深,卻冷得顫顫發抖。
喬久爲她披上了一件貂絨雪花蝙蝠披肩,又用髮簪剔亮了桌上漸暗漸熄的炭火,從耳房內餘光正瞥見從後門回來的阿啞。
阿啞的身姿輕盈,腳下生風,回來時小心翼翼地探過殿內,看見喬久不在殿內,方纔從屋檐落下。
她的腳尖濺了些許雨水的污泥,而這北陵皇宮今日整整一日都未下雨,她這是去了何處
她去了離皇宮多遙遠的地方,才讓她腳尖沾滿了雨水的污泥
“今日一日都不見你,是替畢公公去清點貢品了”喬久提了一盞鼓風燈籠,等阿啞安穩落在殿內,良久後方纔開口。
“小主料事如神,畢公公清點貢品,缺少人手,一直忙到天黑纔回來,還望小主不要怪罪。”阿啞淡淡道,眉目中有一絲憂慮,懷中內袖微微有一絲凸起。
喬久微微垂眸,阿啞雪白的繡鞋和骯髒的污泥形成鮮明的對照,刺眼非常,“阿啞,無論你說什麼,我自然都是信你的,畢竟如今我們都是遠離母國,身不由己,都揹負着整個東臨的生死,這種時候,若是再互相猜忌,互相欺瞞,纔是最愚鈍之人才會做的事。”
只是這一次藥味強烈許多,明顯是劑量增加了。
看來,阿啞今日是去了一個陰棉細雨的接頭地點,取爲自己續命的藥丸了。
“太后囑咐過我,要儘可能地接近玄武帝,玄武帝今夜無眠,我去宣武殿看看有什麼我能做的。時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喬久等到阿啞熄了宮娥房的灰燭,取過汐淚放在偏殿的宮娥服飾,方纔從惠成殿離開。
喬久將貴人嬪位的髮簪服飾一併換去,只簪一根木簪,活脫脫一個家境清寒的新入宮的宮娥模樣。
從惠成殿辭出,走過竹影搖月,走過海棠花開,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到了金玉階的宣武殿.
宣武殿內鼓樂笙簫,雙耳掛玉鏤金薰爐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暖香,澹淡遠啞,縈繞漫回飄卷在鼻息間,光影流離,金刻琉璃瑪瑙燈盞上光幕交織,暮夕頹敗,綺靡光色。
北蘇沂面色淺淡,安坐在磐龍玄金椅上,玲瓏青花木桌上端放着一副四方的水墨畫。#
畫中女子背脊挺直,微微昂首,手中握着些許藥材,凝神端詳着什麼。她的髮髻不飾任何珠翠,一身家常的淺色錦繡棉袍,史幗皇后曾穿着這素雅的棉袍陪伴他在長樂鎮渡過一個個如夢如詩般美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