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涼如水。白日裏熙熙攘攘,喧囂漫天的靖國都城,此時也有了幾分難得的平靜。可處在這漩渦中心的人心中都再清楚不過,平靜只是表面的。背地裏指不定怎樣風雲詭譎,暗流涌動,真正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那些人,在黑夜裏才更加猖狂。在這裏,怎樣才能活下去都成了一個難解的謎題。

    沈月儀心裏堆着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在牀上翻來覆去良久,也毫無睡意。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乾脆和衣下牀。走至窗邊,伸手一推,已經帶着幾絲涼意的夜風便撲面而來。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將衣襟攏緊了幾分。她本來就沒有什麼睡意,被這夜風一攪,心中又多了幾分清明。

    耳邊有隱約的蟬鳴,將這夜襯得更加靜謐,她心中卻陡然煩躁起來。擡頭望去,月色正好,懸於中天。可這月亮早已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輪月亮,這世界,也早已不是屬於她的那一個世界。就在短短的一瞬之間,她從一個二十一世紀普普通通的醫學生,變成了千百年前受盡欺凌的閨中小姐,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又成爲了厲王妃,嫁給了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男子,又踏入了一個同樣陌生的囚牢。她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着,踏入了完全無法掌控的危險境地。

    回去的希望渺茫,前路不知還有多少未知的危險在等着她,怎樣才能在這個地方活下去呢

    不知爲何,她的腦海裏竟然出現了方瑾澤的面容:“他究竟想要什麼呢他和原主的約定又是什麼他,是可以依附的人嗎

    如果單純從顏值上來看,當個老公也不是不可以嘛”

    沈月儀入神地想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她嚇了一跳,往身後看去,只見一個黑衣人撞開了房門,跌跌撞撞地朝她走來,身形高大,應該是一個男子,可是以黑布蒙面,使人無法看清他的樣貌。腳步虛浮似是受了重傷。她心頭一顫,想着這老天爺真是一秒鐘的安生日子都不讓她過啊

    是誰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闖到方瑾澤妃的閨房裏來若被人發現了,只怕是她也脫不了干係。

    “不管是誰,先制住再說。”她定了定心神,不動聲色地拿起手邊的花瓶,試探着朝那黑衣人靠近,她正欲用那花瓶狠狠地向黑衣人頭上砸去,那人卻突然毫無防備地栽到她懷裏,伸手撤下了面巾,用極其虛弱的聲音吐出兩個字:“是我。”

    厲王

    “竟然是厲王他爲什麼會扮作黑衣人又爲什麼會受傷”沈月儀心中一下子冒出了好幾個問號,。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懷中的人又虛晃一下,似乎是不滿她的走神。她拋下心中的疑問,趕緊扶住了他。她的手剛觸到了方瑾澤的肋下,方瑾澤便發出了一聲悶哼,似是極難忍耐。她慌忙撤出手來,只覺一片潮溼,一看,竟是滿手的殷紅。

    方瑾澤的眸子縮了縮,手中握匕首的力度又緊了幾分:“今夜之事已經被她知曉,她若是一時驚慌失措,口無遮攔傳揚了出去,必定要壞了大事。況且這女子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人物,又不好掌控,留着始終是一個禍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沈月儀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逼近,面色如常地看了看他的傷處,也不管此時處於什麼樣的境地,又犯起了職業病:“他雖身着玄衣,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但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很顯然血已經止不住了,必須要馬上縫合傷口,否則恐怕小命都保不住了。”

    方瑾澤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淡定,既不慌亂也不尖叫,甚至連臉色都不變。便遲疑着收回了匕首,打消了想要殺她滅口的心思。但心中甚是不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沈月儀看着方瑾澤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避開了他的目光,咳嗽了一聲說道:“我說厲王啊,你的傷口還在一直往外滲血,必須馬上縫合,你要是不想英年早逝,最好乖乖聽我的話。”

    方瑾澤眉頭一皺,很是不滿沈月儀居高臨下的態度,什麼時候這個柔柔弱弱一無是處的小女子,也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了他強提着一口氣,惡狠狠地呵斥道:“沈月儀你跟本王說話,就是這樣的態度嗎你信不信,就算本王如今一着不慎,受了點小傷,也能在頃刻之間,讓你人頭落地”

    沈月儀心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又想着他畢竟是病人,醫者父母心,就不與這個大豬蹄子一般見識了。於是將語調放柔和了幾分:“小女子賤命一條,自然是不值什麼錢。可是您的命可金貴着呢,要是出了什麼閃失,我可擔待不起。”

    說罷沈月儀不由分說地就將方瑾澤扶到了牀上躺下。隨即又快步走到門邊,伸頭向外探了探,確定沒有什麼人發現,才關了門,仔細鎖緊了。又走到窗前,將窗子關上,以免夜風吹進來,加重了方瑾澤的傷勢。

    方瑾澤半倚在牀上,靜靜地看着沈月儀的一舉一動,遇事不亂,井井有條,她與以前,真的大不一樣了,不,應該是說,與他以前遇到的所有女子,都大不一樣。

    “她這麼做,是因爲擔心我嗎”方瑾澤的心頭剛升起這個想法,便被自己嚇了一跳,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開始去在意另外一個人的心思了呢

    沈月儀關好門窗,一回頭便看見了方瑾澤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裏直發毛。她走到牀前,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的傷口必須馬上處理,不然很有可能會感染,現在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我也只好勉爲其難地給你療傷了,你不用太過感激。”

    沈月儀這樣大言不慚,令方瑾澤心中更是沒底:“就憑你能行嗎這可不是一般的小傷。”

    沈月儀將臉湊到方瑾澤跟前,一字一頓地說道:“能不能行,試試不就知道了。況且,你現在,別,無,選,擇”說完便轉身去了外間,翻箱倒櫃了起來。

    方瑾澤想着剛纔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耳根竟然有些發燙,復而又心虛地安慰起自己來:“一定是因爲傷勢嚴重,有些發熱了,她那麼醜的一張臉,也配讓本王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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