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將近子時,雖說花燈節一直要到第二天黎明才散,但是夜色深沉,街上的行人漸漸變少。沈月儀看着漸漸冷清下來的街道,對方瑾澤說:“今夜也算是盡興了,咱們早些回去罷。”

    這一提起回去,沈月儀才驚覺,小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頓時焦急了起來。

    還沒等她開口,方瑾澤便輕飄飄地說:“適才你們猜燈謎時,我看見了小桃,便讓她先回去了。你還有要說的嗎”

    沈月儀乖巧地搖了搖頭,這方瑾澤還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知道她要說什麼。

    哪裏有什麼料事如神,只不過在意一個人。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心中所想,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罷了。

    兩人慢悠悠地朝王府走去,沈月儀好奇地問方瑾澤:“爲何月無情與月長情,明明是兩兄弟,相差卻如此之大一個偏激乖戾,一個溫潤深沉,一個叫無情,一個卻叫長情,真是奇怪。”

    “月長情出生之時,月宮宮主與其夫君的感情還極好,夫妻琴瑟和鳴,教導出來的孩子必然性子也要好一些。而月無情出生之時,兩人已有嫌隙裂痕,難免會遷怒到孩子身上。月無情少時只怕也是吃了些苦頭,方纔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方瑾澤頓了頓又說到:“倘若以後我們有了孩子,想必一定會教導得極好。”

    本來是在說月宮兩兄弟之事,怎麼扯到了孩子身上,沈月儀兩頰泛紅,斜睨了他一眼。

    方瑾澤看她害羞的樣子,十分可愛,原本只是想挑逗她一番而已,可是話一出口,他便真想着,若他們以後有個孩子,該是何等歡喜的事情

    不過,要想有孩子,還是得先圓房

    兩人大概是都想到了這一層,一時無話,氣氛有些許尷尬。

    方瑾澤咳了咳,爲了掩飾尷尬繼續說道:“再加之這些年來,月宮捲入江湖紛爭。月長情性子淡泊,主張化干戈爲玉帛,不願挑起戰爭,是主和派。而月無情野心頗大,性情又乖戾,是主戰派。月宮宮主則在二人的主張之間搖擺不定。兩人其實是站在對立面的。”

    方瑾澤說完偷偷瞟了沈月儀一眼,見她面色如常,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將自己方纔的話放在心上。

    沈月儀雖面上平靜,但心中卻是小鹿亂撞。

    他適才說他們的孩子,這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姻緣不再只是一種交易,而是可以,再進一步

    沈月儀這麼想着,就連回了房,心中還是想着方瑾澤說的這番話,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晨一醒過來,小桃便來稟報說,孟長月在外邊侯着,說是來給王妃請安。

    沈月儀雖然還有些不大清醒,卻也明白,孟長月若是能安安分分地來給她請一次安,太陽都會打西邊兒出來。

    這一大清早巴巴地過來請安,不知又佈下了什麼樣的棋局在等着她。

    要說着孟長月還真是夠執着的,都吃了那麼多次虧,還不長記性。

    沈月儀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對小桃說:“讓她且等着吧,還早着呢。”

    沈月儀慢條斯理地洗漱完畢,又穿戴整齊,與小桃說了一會兒,纔不疾不徐地出去見孟長月。

    孟長月一看見沈月儀,便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請安。

    她等着那麼久,不僅不生氣。還一個勁兒地討好沈月儀,定是有詐。

    沈月儀也不急,受了她這一拜。她的狐狸尾巴總是會露出來的。

    果不其然,沈月儀剛一坐下,孟長月便吩咐人拿出她早已準備好的

    桂花糕,討好地對沈月儀說:“這是嬪妾親手做的桂花糕,還望娘娘不要嫌棄,嚐嚐嬪妾的手藝。”

    沈月儀看着那一盤子精緻的糕點,淡淡一笑,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不過在糕點裏下毒,這手段也太低級了些,也只有孟長月這樣沒腦子的人才能想出來。

    沈月儀並不領情,看着那盤糕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知孟側妃可否聽過一句話”

    孟長月被沈月儀看得心裏發毛,不知她是何用意。沈月儀拿起一塊糕點,仔細端詳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孟長月的臉色變了變,但隨即又恢復如初:“娘娘說笑了,嬪妾以前不懂事,對娘娘多有得罪,衝撞了娘娘,是嬪妾的錯。如今嬪妾已經知錯,親手做了點心,求娘娘原諒嬪妾。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與嬪妾一般計較纔是。”

    孟長月這一番話倒是說得誠誠懇懇,滴水不漏。倘若沈月儀不喫這糕點,那便是不肯原諒她。倘若沈月儀不肯原諒他,那便是沈月儀沒有容人的雅量,不是一個合格的正妃。

    沈月儀的眼睛眯了一眯,既然孟長月是打定了注意,今日必須要讓她吃了這桂花糕,那她也斷然不能讓孟長月失望纔是。

    沈月儀淡淡一笑:“既然是妹妹親手做的,那我自然要好好品嚐纔是。”

    說罷便拿起盤中的桂花糕,咬了一大口。

    孟長月見她吃了那桂花糕,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沈月儀則在心中冷冷嗤笑,孟長月未免也高興地太早了。

    沈月儀吃了桂花糕,故作疑惑地對孟長月說:“這桂花糕的味道爲與平常所喫過的不一樣”

    孟長月只以爲是下了毒的緣故,僵硬地笑着遮掩說:“許是嬪妾第一次做,還不甚嫺熟,娘娘您莫要嫌棄纔是。”

    沈月儀笑了笑:“怎麼會這都是你實打實的心意,我怎麼會嫌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沈月儀一直微笑地看着她,一點異狀都沒有。孟長月心中隱隱有些着急,這也該有動靜了,爲何沈月儀卻像一個沒事兒人一樣,依舊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

    沈月儀看出她的焦慮,只是悠閒地喝着茶。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到:“妹妹還有什麼事嗎若是沒事的話,便先回去罷。”

    孟長月要親眼看着她毒發才能放心,自然不能走:“嬪妾想與娘娘您說說話,打發下時光。”

    沈月儀點了點頭:“也好,這夏日時光是長了一些,有個人陪着說說話也不錯。”

    孟長月面上賠着笑,實際上卻早已心急如焚,莫非是藥出了什麼問題

    她正這麼想着,突然沈月儀一頭就從桌子上栽了下去,孟長月嚇了一跳,又隨即鎮定下來,想來應該是毒性發作了。

    孟長月戰戰兢兢地靠近沈月儀,試探地推了推她,沈月儀沒有絲毫反應。

    她察覺到了不對勁,這藥根本不是致死的毒藥,怎麼會

    她用手指顫抖着伸到沈月儀的鼻子下面,突然像觸電一樣把手縮回來,癱倒在地。

    沈月儀竟然半分氣息也無,莫非真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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