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走了之後,沈月儀又想起孟長月所說的竹籃空,此藥無色無味,不會損傷人體,卻能使人忘卻前塵,拋卻往事,甚是奇特。

    她進了藥房,打算將竹籃空配製出來。

    “九尾龍葵花、芝雪草,雲霖花”沈月儀按照醫術記載,將藥材備好。

    “千金藤”沈月儀環視了一週,也沒看到千金藤,正準備去拿,突然有人將千金藤遞了過來,她詫異地擡起頭,發現正是月長情。

    能夠悄無聲息地出入厲王府,看來月長情的武功不在他弟弟之下。

    “那日我丟下你,你可還在生氣”月長情雖帶着笑意,但眼底隱隱有些擔憂,害怕沈月儀因此對他產生芥蒂:“那日我看見無情,一時激動,便沒顧得上你,後來我回去尋你,你已不在。得知你已經安然回府,我才放下心來。”

    沈月儀想起那夜之事,自己與方瑾澤

    臉色頗有些不自然,她衝月長情淡淡一笑:“哪一夜的事我都已經忘記了。”

    月長情見她沒有計較,這才放下心來,好奇地詢問:“你是在配藥”

    沈月儀點了點頭,搗藥的手並沒有停下來。

    “竹籃水”

    “你怎麼知道”

    月長情拿起一味藥材,加入藥罐中:“竹籃空,無色無味,服用者忘卻前塵,往事皆空。”

    “我若是連這個都不知道,怎麼好意思受你一聲師父”

    沈月儀見他知道,便順便詢問道:“那你可知,這竹籃空出自何人之手”

    月長情不置可否地說:“你會配,我也會配,這世上能配置出它的人不計其數,你若是想從上面着手。找出點什麼,只怕是難之又難。”

    月長情話中有話,他分明是知道適才發生的事情。

    究竟是他一直在暗中觀察着沈月儀,還是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月長情看出她心中的疑慮,出言解釋:“你突然配藥,又問我此藥的出處,定是有人對你或是你身邊之人下了這種藥。”

    他說的也算是有幾分道理。

    沈月儀一邊搗着藥,一邊隨口問他:“你今日怎麼得空來找我”

    月長情往她對面一坐,悠閒地說:“爲師自然是來看看這小徒弟有沒有長進。”

    沈月儀斜睨他一眼:“你還真端起師父的架子來。”

    月長情倒是有模有樣:“既然做了人家的師父,便不得不有個師父的樣子,否則豈不是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

    說罷,月長情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遞到沈月儀面前:“這便當做是師父給你的拜師禮。”

    沈月儀遲疑地接過玉佩,這玉佩成色極好,仔細看來,倒是與月長情腰間的玉佩有幾分相似之處,莫非,是一對

    沈月儀正欲推辭,月長情將摺扇扣在桌上,搶先一步說到:“不收我的禮,便不是我的徒弟,不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什麼也不會告訴她。”

    言下之意便是,如若沈月儀不收下這塊玉佩,那麼以後也別想從他那裏學到什麼藥理知識。

    沈月儀想了想,便將玉佩收下,然後說:“可是我沒有什麼好東西能給你的。”

    月長情一笑:“你便已是最好的。”

    沈月儀躲開他的視線,繼續搗藥。

    月長情也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時不時在一旁指點一二,兩人看起來甚是和諧。

    月長情從小生在月宮,未曾體會過太多父母親情,自從父親背叛之後,母親性情大變,不許宮中之人談論情愛之事,對他的溫情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與沈月儀在一處,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倒是被他品出了幾分溫情的味道來。

    想到這裏,他突然開口問到:“怎麼從未聽你提過你的母親”

    沈月儀的手頓了一頓,沈月儀的母親在她幼時就已經過世,她從來都未曾見過。

    倘若她的母親還在,只怕沈月儀也不會落得那樣悲慘的境地。

    她這麼想着,突然一股奇怪的感覺就涌上了心頭,大概是這具身體對於母親的感情太深,纔會控制不住地讓她感到不適。

    她強壓住那種奇怪的感覺,若無其事地說:“她過世很久了。”

    月長情本想出言安慰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便說:“其實我與你差不多,雖然我母親還在,可她卻從不肯給我半分溫情。”

    沈月儀看着月長情垂下去的睫毛,陰影中藏着的悲傷,既隱忍,又濃郁。

    “小時候她總是一直逼着我練劍,逼着我用功,逼着我成爲一個她眼中完美的人。她總是不肯給我一個笑容,一個擁抱,只有冷冰冰的斥責和懲罰。

    左使和右使總是說,她是爲我好,可我知道並非如此,她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父親,用我的優秀,來證明他當初的背叛是多麼可笑。”

    月長情擡起頭,自嘲地笑了笑,眼中的落寞讓沈月儀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可是你知道嗎自始至終,最疼的人,一直都是我。”

    說罷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故作輕鬆地說:“所以說,有時候,有娘不一定有沒娘好,不是嗎”

    他爲了安慰自己,不惜把自己最不願意觸碰的傷口剖開,血淋淋地展示在她面前。

    沈月儀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月長情的手背,對他一笑。

    月長情覺得自己受了某種力量的蠱惑,他將手翻了過來,輕輕地握住了沈月儀的手,一點一點扣緊,再扣緊。

    他心裏有個東西突然之間就炸開,不受控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涌出,沖垮了所有防線。

    沈月儀反應過來,正欲抽開手,可是月長情卻沒有絲毫要放手的意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沈月儀有些氣惱地說:“你想幹什麼先放開我”

    “跟我走吧。”月長情盯着沈月儀,似是在說出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

    沈月儀壓低了音調,呵斥到:“你瘋了嗎你再不放開我就喊人了”

    月長情依舊掛着氣定神閒的笑容:“那就要看看你喊的人能不能追追上我了。”他貼近沈月儀的臉,用極其曖昧的口吻說道:“等我。”

    說罷就一個閃身,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連門簾都沒有晃動半分。

    沈月儀看這門口,在心中暗想,只靠這點醫術和小聰明,想要在這亂世立足還遠遠不夠。

    看來,她得學一些武功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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