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馬車裏,趁着夜色回京。

    今晚鬧了這麼一場,應當不會再有什麼變故,最緊要的是方瑾澤平安無事,沈月儀的心此刻才穩穩當當地放了下來。

    兩人在車中閒來無事,便探討起如今天下的局勢來。

    “靖國強盛,月宮與魔殿倘若要找依附,也應當是要找靖國,怎會與昀國勾結”沈月儀始終不解,爲何這三者同時對靖國步步緊逼,有所圖謀。

    昀國與靖國呈對立之勢,尚且還可以理解,可是月宮和魔殿紛紛站隊昀國,卻讓人不知是何用意。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方瑾澤解釋道:“靖國一家獨大,想要集天下之權,昀國一直被壓制,想要取而代之。月宮與魔殿在靖國朝堂的威嚴之下,這些年來也愈發覺得束手束腳,大有不滿。”

    “月宮與魔殿都選擇扶持昀國”沈月儀皺了皺眉,頓感風聲鶴唳,四面楚歌。

    “月宮與魔殿,未必對這個天下沒有企圖。”方瑾澤搖了搖頭,一語道破天機:“表面上看,是月宮與靖國交好,魔殿與昀國勾結。

    再深一層,是月宮與魔殿一齊勾結昀國,想要瓜分靖國。

    可事實上,三者都在圖謀天下,兩兩勾結,並無絕對立場。其中真真假假,爾虞我詐,他們自己也未必拎得清。”

    說到底,誰都想要在萬萬人之上,不想屈於人下。

    金錢權勢,果真不論在何時,何地,都是衆人追逐的對象。

    沈月儀隨手拿了一個軟墊,靠在車壁上:“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任何人想要永遠將權力攥在手中,都是癡心妄想罷了。”

    “哦”方瑾澤挑了挑眉,對沈月儀的一番話略有些驚訝:“你何故會有此感慨”

    “當今聖上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沈月儀目光深邃,低低地看着指甲纏繞着的衣料:“他想要天下都聽他的,不肯給昀國一絲喘息的機會,昀國被逼得太緊,故而反擊。而魔殿與月宮在江湖之中,行動也處處受阻。一味壓制不懂平衡,只會讓矛盾激化。”

    方瑾澤來了興致,聽着她繼續說下去:“而他最愚蠢的地方,便是爲了保證死死地握住權力,就將太子之位給了一個草包。他以爲如此便能避免內患,卻不曾想,草包也是有野心的。”

    “你倒是看的透徹。”她也真是大膽,隨隨便便便評判起當今皇上與太子,還說皇帝愚蠢,太子草包。

    “這話出去可不能說,被有心之人聽去,你的小命難保。”方瑾澤細細囑咐與她。

    “出去我自然是不會說。”沈月儀眨了眨眼睛:“只是與你說說罷了。”

    方瑾澤想起她初到王府之時,對自己處處戒備,他也同樣防着她,甚至還動過殺心。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們逐漸對彼此敞開心扉,慢慢靠攏。

    何時他第一次執起她的手

    何時她第一次在他懷中毫無戒備地沉沉睡去

    何時他第一次趁她熟睡時偷偷吻她

    何時她開始對他說出自己的擔憂顧慮

    何時

    何時

    有些事情便像是一粒種子,它發芽時,他未發覺。它生根時,他未發覺。

    等他回過神來,它早已在他心中長成了參天大樹,矇住他的眼睛,山河遠闊,他的眼裏卻只有她。

    馬車突然停下,方瑾澤皺眉:“何事”

    “王爺,是月宮長情公子。”

    沈月儀心裏咯噔一下,差點就忘了還有月長情。

    她之前誆騙他去王府報信,如今卻被他撞見自己與方瑾澤在一起,他那麼聰慧,定能識破自己先前是在騙他。

    這樣想來,着實有些尷尬

    方瑾澤掀開車簾,跳下馬車,便看見月長情騎在馬上,擋住了去路:“我方纔收到消息,碼頭劫貨一事是無情所爲”

    “不錯。”方瑾澤立於月長情前方,不怒自威:“莫非你想說,你對此事毫不知情”

    “我的確毫不知情。”月長情皺起眉頭,解釋道:“無情所做之事,並不能代表月宮,他生性頑劣,越發沒有規矩,是我的過失。”

    方瑾澤沒有說話,對月長情所說之事並不全然相信。

    月長情翻身下馬,兩人對面而立,一個清峻儒雅,一個風姿逼人。

    月長情上前一步,言辭懇切:“無情與昀國勾結,想要叛國。我絕不會坐視不管,月宮積弊已久,是時候清理門戶了。”

    方瑾澤面色鬆動:“你打算如何做”

    “我與靖國共進退,無情若是繼續執迷不悟,我也定然不會心軟。”月長情提出與方瑾澤結盟:“還望厲王能夠不計前嫌。我們或許可以是很好的盟友。”

    “與靖國共進退,你不一定要選擇本王。”如若月長情想要依附靖國,大可以選擇太子,豈不是更加直接。

    “當今聖上,氣數將盡。靖國太子,難當大任。”月長情頓了一頓:“如今能夠力挽狂瀾的,只有你。”

    方瑾澤眼神暗了暗,一直以來他都隱藏着自己的實力,沒想到月長情背地裏大概還是得了不少消息。

    這個人,心思比他那個喜怒形於色的弟弟深多了。

    良久,他似乎是做了某種決定:“如若長情公子不嫌棄,便到厲王府小住幾日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

    月長情翻身上馬,方瑾澤也重新進了馬車。一行人繼續往厲王府啓程。

    沈月儀見方瑾澤進來,忙問:“月無情呢”

    “他與我們一同回去,我邀了他去王府小住幾日。”方瑾澤不以爲意地說。

    “爲何”沈月儀十分詫異,昨日他還叮囑她說不要與月宮之人走得太近,今日竟然主動邀約月無情。

    “他說他對月無情所做之事全然不知,願意與靖國同進退,清理門戶。整肅月宮。”方瑾澤將方纔月長情所說之話悉數告知沈月儀。

    “你相信他嗎”方瑾澤如此謹慎,不會因爲月長情幾句話就消除了對他的戒心。

    “自然不會全信。”方瑾澤心中也有所顧慮:“只是眼下,多一個盟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他是有些才幹的,留着也不是什麼壞事。”

    沈月儀點了點頭,便不再過多詢問這件事。

    “只是他進了府,你也別跟他走的太近。聽見了沒有”方瑾澤不放心,又叮囑沈月儀一遍。

    沈月儀無奈地笑笑,他還是沒忘了這一茬:“知道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