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預定銀耳燉雪蛤的客人陸續到了,張陽急匆匆走在最前面,葛亮不慌不忙在中間,王小胖磨磨蹭蹭落在後面。
張陽不住地回頭叫一聲:“王小胖,你給我走快點,一會兒還要趕路呢”
王小胖停下來,嘴裏憤憤地說:“腳疼,快不了”
張陽在前面聞到了椰奶的香味,衝着他倆喊:“燉雪蛤已經好了,你不想早點喫嗎”
王小胖聽到喫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竟超過了葛亮,第二個進了門。
“尼妹的,真是個喫貨”葛亮說着,跟在王小胖後面進了門。
進了店,他一眼看到了嚴翠山,正聚精會神朝廚房裏望,哈喇子滴了半尺長。
“嚴叔叔,你早就到了”葛亮笑着打招呼,嚴翠山好像沒有聽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鍋裏,看那被墨非攪動的晶瑩透亮的雪蛤。
“嚴叔叔”
葛亮提高了三個調門,終於把嚴翠山“喚醒”了。
嚴翠山用紙擦擦嘴巴,笑着說:“小亮什麼時候來的你也訂銀耳燉雪蛤了嗎”
葛亮並沒有在意嚴翠山的老糊塗,悄悄地問:“嚴叔,我昨天不知道是燉雪蛤,聽說這玩意女的吃了纔好,我們喫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
嚴翠山突然繃住了臉,“年輕人最好不要喫,你那份叔叔就勉強代勞吧。”
“叔,聽說你自己訂了兩份呢,不怕喫壞嗎”
“你叔我這把年紀了,多喫幾份沒問題的”
葛亮瞅見張陽在使眼色,笑笑說:“我媽一直想生個女孩,大不了喫完雪蛤我變個性去”
“臭小子,拿你叔開涮是嗎”嚴翠山舉起手,輕拍了葛亮一下。
這時,店裏涌進來一羣娘子軍,楚落從酒居里搬出一摞塑料凳子,一一擺好。等大家坐好,墨非開始盛碗了。
冒着熱氣的銀耳燉雪蛤擺到嚴翠山面前,他先深深吸了一口熱氣,像是爲了打開味蕾而提前做的預熱活動。
熱氣順着鼻腔進入肺裏,他突然覺得被寒冬侵襲的陳年老肺煥發了生機,呼吸更加低沉悠長了。
這一定是錯覺。嚴翠山是相信科學的人,即使有食補一說,也不會如此神奇,能將菸草破壞的肺修復好。
像在聖山寺廟裏朝聖的信衆,他整了整衣服,調整好坐姿,神情莊重地拿起勺子,輕輕舀了半湯勺,慢慢送進嘴裏。
入口是濃香的椰奶味道,把湯水和銀耳吞嚥下去,嘴裏就只剩下柔軟滑膩的雪蛤了。
他並沒有咬,只用舌頭輕輕一裹,雪蛤化了,但化得不是一灘水,而是無數顆圓潤光滑的小珠子,彷彿有了生命似得,在口中舞蹈
這是蘊含着能量的生命之舞,好像凝聚了雪蛤的魂
他嚥了下去,生命之花在食道、胃裏燦然開放,整個衰老的機體像被激活,臉上立刻現出紅潤來。
“活着真好”
嚴翠山感嘆着,一碗雪蛤,轉眼就已經成了空碗。
另一碗也擺在他面前,他竟有些捨不得喫,而是看着廚房裏的墨非,問道:“墨老闆,以後還會有這道甜品嗎”
“那就好”
再無留戀,他端起另一碗,唏哩呼嚕幾口喫的精光。
“墨老闆,這銀耳也很好喫啊”他這纔想起還有銀耳在湯裏。
“是的嚴先生,這朵銀耳是野生的,就在蜀地通江。”
嚴翠山愣了,野生銀耳很罕見,來自原產地的更是稀有,怪不得味道清幽、顏色漂亮,即使被水泡發後,也能呈現出金黃色的底子。
“這麼一大鍋,只用了一朵嗎”
“不,是半朵兒”
嚴翠山歎服,也只有這樣的銀耳,才能配上極品的北極雪蛤
張陽看着眼前的空碗,升起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麼好喫的東西,我爲什麼不留下一口細細地品呢”
那種入口的綿柔,舌頭劃過的絲綢般的柔膩,突然爆開的驚喜,使他深深迷醉了
王小胖現在很想服一味藥後悔藥。
如果有人問,喫一碗銀耳燉雪蛤需要幾步,王小胖的答案是兩步,第一步張開嘴巴,第二步全部倒進去。
作爲偷喫過雪蛤的人,他還以爲這個雪蛤跟以前喫的一樣,甜甜的湯水,嚐起來有些發腥的味道,泡成肥膩的白色,透着一股子洗不掉的氨水味
直到嚥下去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沒有嚼的雪蛤,順着嗓子眼流進肚子裏,中途居然自動化爲了水珠,那種奇異的感覺還是第一次遇到。
葛亮碗裏還剩下一些,他伸出舌頭一點一點地舔着,每一次不敢舔太多,生怕不小心都舔進去。
王小胖盯着他看,心裏打着主意,如果你不是用舌頭舔過的,我一定要給你搶過來。
顏如玉預定的五碗銀耳燉雪蛤,除了自己留下一份,其餘的四份都贈給了自己美容院的大客戶。
她嚐了第一口,生出的念頭也是後悔,這樣好喫又營養的東西一碗哪夠呀。不過,她看到四位大客戶一臉的驚喜,和連聲地稱讚,心裏清楚這些錢花的很值。
任佳麗和她的媽媽,坐在後排的塑料凳上,端着碗拿着勺子,不停地往嘴裏扒
張陽終於醒過神來,拉着王小胖衣服說,“時間到了,咱們快走吧。”
王小胖不甘心,“我還得問問墨老闆,他肯定有新菜”
拗不過王小胖,倆人來到廚房門口,王小胖問道:“墨老闆,你還有新菜嗎”
“有的,烤羊腿。”墨非回答。
“耶”
王小胖伸出兩根胖胖的手中,做出v字造型,“張陽,胖爺我說的沒錯吧,墨老闆肯定會有新菜。”
“不過,得下個月5號才能預定”墨非補充。
“什麼爲什麼要等到5號呢,今天晚上不能做嗎”王小胖聽說是烤羊腿,嚥着口水問。
“不能。”墨非回答。
“你”王小胖欲哭無淚,耷拉着腦袋出了店門,張陽趕緊跟上,還不忘喊一聲:“葛亮,我們走了,你不用送。”
葛亮連頭都沒擡,繼續舔着所剩無幾的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