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看了蓮珠一眼,脣角揚起一抹隨和的笑,那如玉俊美的面容在燭火的映射下、在霓裳的變換間,幻化出了一種即便雲捲雲舒,卻也不失堅毅剛強的氣質。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樣世間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饒是桑玥,也不禁多看了好幾眼。只是,她的目光裏,藏了一分犀利如鉤的冷冽,和一分幸災樂禍的得意。
她把手裏的溼帕子遞給蓮珠收好,此時,侍女奉上了新鮮糕點,桑玥雙指捏起一塊,正要放入脣中,大抵聽到了荀琴兒在叫她,她放下糕點,走到荀府的席位旁,開始和荀琴兒聊天。荀義朗的四個孩子裏,長子荀清睿戍守邊關,次女荀芬兒在家陪兒子,小女荀玉兒麼,則是不遠萬里,到南越追桑玄羲去了。
荀玉兒一去南越,她和恬郡主,誰是第一美人,還真不好說了。
儘管桑玥和荀琴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餘光卻是死死地鎖定着雲陽,雲陽晃着酒杯,欣賞着大殿中央的歡歌熱舞,一舞作罷,他就着最後一個節拍,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這一刻,桑玥笑了。
雲陽,也笑了,甚至,他笑得更爲春風得意。
此時,單側妃和雲澈回了大殿,歇息片刻後,單側妃的氣色又紅潤了許多,原本穿着水雲紋路長裙的她,現在換成了百蝶穿花裙,雲澈也是換了身藏青色繡麒麟錦服,二人俱是神采飛揚。方纔做了什麼,似乎不言而喻了。
這兩人,真是會見縫插針,一度春宵
惜華郡主的笑容裏染了一分苦澀,她愛雲澈,雲澈也對她很好。但云澈對單側妃絕非府裏傳言的那般,和盧側妃無異。每回側妃侍寢後,都要喝下避子湯,單側妃爲何還是有孕了呢只能說明,雲澈默許了。每每思及此處,她的心裏都酸澀無比。她斂起不合時宜的惆悵,繼續和武沁文聊天,裝作沒看到單側妃承寵後的嬌憨滿足。
可單側妃偏想讓她瞧見。
單側妃走到惜華郡主的跟前,規矩地行了一禮,一俯身,胸襟微敞,露出了一小片雪團,躍然於那雪團之上的,赫然是斑駁瑰麗的吻痕惜華郡主的呼吸一頓,雲澈跟她行房時,時刻注重禮儀,何時用過如此激情四射的法子
她不記得這已經是第幾次從單側妃的身上看到令人心緒不寧的歡好痕跡了單側妃,可真會給她添堵
看到惜華郡主難受,單側妃就開心,這個女人在牀上跟木頭似的,哪個男人會喜歡雲澈對她好,完全是出於禮制和幾分敬愛。當然,這話她可不會告訴對方,萬一對方也放下了矜持,肆意挑逗雲澈,她不就沒戲了她嬌柔一笑:“舉辦如此盛大的宴會,王妃辛苦了。”
辛苦這分明是話裏有話,你懷了身子,還跟雲澈翻雲覆雨才真真是辛苦
惜華郡主到底是個極爲理智的人,不然也不會得到雲澈的敬愛。她露出雍容典雅的笑:“單側妃也辛苦,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老老實實地休息爲妙,你懷了夫君的孩子,肩上責任重大,若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怕是擔當不起吧”
單側妃恭敬地應下:“是”
武沁文拉過惜華郡主的手,露出幾分擔憂的神色:“妹妹,我瞧這個側妃似乎不簡單啊,恕我直罪,她對你絕對有敵意,你可得提防好了。”
武沁文安心地笑了笑,不再言語。
單側妃走到荀府的席位旁,跟桑玥和荀琴兒聊得火熱,遠遠看去,似乎幾人相處已久,很是要好。
單側妃湊近桑玥,小聲道:“事已辦妥,桑小姐請放心。”
桑玥看了雲陽一眼,眉梢輕挑,道:“嗯,知道。”
話音剛落,雲陽的臉色瞬間大變,他的手一鬆,酒杯跌落在地,砸了個粉碎,碎瓷如箭,四處翩飛,酒水如雨,遍地瓢潑。而他的人,先是直起身,爾後重重地倒在了一片碎瓷酒水之中,很快,側着的肩膀,就流出了絲絲鮮紅的血液,在光潔如新的地板上,開出了妖嬈的曼陀羅。
“啊”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場中央的舞曲戛然而止,舞姬們尖叫,紛紛退至一旁,騰出了空地。
雲澈一躍至雲陽身旁,把他的半邊身子抱起,又驚又懼地道:“雲陽你怎麼了”
雲陽額角的汗珠像豆子一樣簌簌滑落,他的印堂發黑,脣瓣烏紫,一看就是中毒的徵兆
惜華郡主急忙叫來了府裏的大夫,大夫把脈過後,惶恐地道:“二皇子中毒了”
“大皇兄你你爲什麼要害我”雲陽靠在雲澈的身上,有氣無力地質問道。
雲澈露出一副無比無辜的神色:“我沒有啊”
惜華郡主辯解道:“二皇子,我們怎麼可能在自己的府邸給你投毒呢這不是擺明了惹禍上身嗎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然後嫁禍給大皇子府,好挑撥你和大皇子的關係”
高尚書和京兆尹圍了過來,面色凝重地掃視了一圈,還是高尚書率先開口:“惜華郡主所言不無道理,大殿內的酒水和食物都是統一準備的,其他人沒事,就證明府裏的廚子沒有動手腳。仔細檢查一下二皇子用過的東西吧”
大夫依言,把雲陽席位上的食物和器皿一一檢查,最後,在一個酒杯裏發現了殘留的毒酒。
惜華郡主拿過酒杯,放在鼻尖聞了聞,弱弱地吸了口涼氣,道:“我不記得晚宴準備了這種酒啊”
此時,一名侍女壯着膽子稟報道:“奴婢瞧見,單側妃的貼身侍女醉鶯給幾位皇子倒了酒的,也不知是不是”
後面的話,她不說,衆人也猜得到了,四下看了看,並未瞧見醉鶯的影子。
雲澈勃然大怒,額角的青筋根根凸起,彷彿一觸碰就要爆裂了一般:“醉鶯人呢把她給本皇子帶上來”
“是”
約莫半刻鐘後,兩名侍衛押着滿身狼狽的醉鶯進入了大殿,她的神色甚爲慌張,眼神飄忽不定,一見着雲澈,就趕緊跪伏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侍衛把一個精緻的玉壺呈給雲澈:“啓稟大皇子,屬下們發現醉鶯的時候,她正在後院鬼鬼祟祟地埋這個東西”
蓮珠的鬢角冒出了冷汗,她扯了扯桑玥的袖子,壓低音量道:“小姐,原定計劃不是這樣的那毒哪裏會這麼快發作醉鶯又怎麼會去埋瓶子不是洗了了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