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的出發點很簡單,就是給許年在藍田縣落個戶籍而已。
至於許年在唐朝是死是活,能不能生存下去,靠你自己的能力。
但是裴正在此基礎上借題發揮了。
不僅安排了戶籍,還分配了房子,資助了不菲的生活費。
目的只是想借這件事向姚崇表達善意,表達投靠之意。
只因爲裴正把賭注壓在了姚崇身上,認爲他渭川圍獵之後必定能上位。
今後自己能不能更進一步,就看對許年這件事情的處理,能不能得到姚崇的賞識。
姚老大你看看,只要是你交代辦的事情,我都盡心盡力盡善盡美的給你辦好。
你想到的我給你辦了,你沒想到的,我也給你辦周全了,我裴正就是個會辦事的人啊。
所以不是許年有多麼重要,重要的目標指向是姚崇。
許年只是裴正順手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
只是這顆夾縫中的棋子,卻因此撿了個大便宜。
許年心裏悶爽,如果還有這種撿便宜的機會,不介意再當一次棋子啊。
在許年眼中的大便宜,對於裴正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藍田縣扼守武關道到長安城之間的要衝,地理位置優越,是江南物流進入長安的一個重要集散地。
正因如此,大唐纔會在此設立關市徵收商稅。
唐朝的商稅一共有三種:關稅,市稅,住稅。
關稅即過往稅,五十稅一,來往進出關卡都要收;
市稅即市場商品交易稅,三十稅一;
住稅即樓堂館所營業稅,也是三十稅一。
與許年所在的那一世相比較,這些稅率一點都不高,甚至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藍田縣是物資集散地,大宗商品交易頻繁,即便稅率只有交易額的三十稅一再加進出關市的五十稅一,因爲量大的緣故,每天收上來的稅金依然十分可觀。
再加上藍田縣裏客棧酒肆青樓林立,其熱鬧程度一點不輸於長安城內。
這些樓堂館所每日的營業額也都十分可觀。
於是營業稅又成了一筆豐厚的稅收收入。
裴正既然是藍田縣令,手中自然有權利上的便利,以權謀私的灰色收入,怎麼會少的了。
光是收上來的那些稅金裏動動手腳隨便敲下一塊來,都夠裴正喫喝玩樂花不完的了。
裴正在藍田縣經營多年,他在暗中控股的客棧酒樓青樓數量,更是不在少數。
由此帶給裴正的是滾滾的財源。
只要有撈錢的機會,裴正都不會放過,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所以裴正的身家,不是一般的豐厚,給出去的幾袋金豆子,算得了什麼。
這要是放在那一世,就是小官大貪的典型。
當裴正看見許年拿着錢袋子嘴角都笑得咧到後腦勺的樣子就很鄙夷這個人。
山中野人,就是沒見過世面啊。
出了藍田縣衙,兩名軍士就和許年分道揚鑣,策馬回去覆命。
臨走的時候,把許年乘坐的那匹馬也牽走了。
那是軍馬,屬於軍方的財產,當然要帶走。
許年拉住了相送出來的縣衙主簿。
“請教這位大哥,我想採買些米麪油鹽,鍋碗瓢盆,青草藥石,這藍田縣哪兒的買賣最集中”
這話就問對人了。
一個縣衙裏面,縣令不過是拿主意的,真正負責執行的,就是縣衙主簿。
說白了,縣衙主簿就是個又幹活又受氣又沒多少好處拿的主。
其實還是個棋子,縣令的棋子。
主簿姓陳名叫虛實人還不錯,熱情的拉着許年的手,兩枚棋子勾肩搭背就往東大街的方向走去。
“堆場和貨倉在東大街最是集中,因爲那兒離灞橋最近,要進入長安,灞橋是必經之地。”
“所有行商的貨物差不多都在東大街裝卸,在哪裏購貨,價格也更加實惠,某家帶着你去,他們看某家薄面,價格還會更優惠點。”
陳虛實主簿年紀也就二十二三歲,自稱舉孝廉入仕。
舉孝廉入仕,這在唐朝官場上是一種榮耀,不比明經入仕的官員地位差。
孝廉在德,明經在才。
這種榮耀,從陳虛實臉上怡然自得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舉手投足之間,處處透露出一股以德服人的姿態。
和有德之人同行,有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古人誠不欺我哉。
許年在陳虛實的帶領下,終於見到了古代大唐的物流中心。
這就是東大街的堆場,一大片空地上貨物堆得和山一樣高,人就像壁虎一樣在貨堆上爬來爬去。
貨倉更誇張,就是一座座建在高聳地基上的大房子,不過這房子只有屋頂立柱沒有門。
地基四四方方砌的很整齊,足足高出地面一米多,上去還得走臺階。
不過這樣更加方便上下卸貨,只要把馬車車屁股靠上地基臺邊就行。
原來地基和馬車高度是一樣的,這讓許年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一排排一棟棟貨倉井然有序整齊劃一。
一切都是爲了方便,方便快裝快卸,方便快進快出。
爲了方便,貨倉進化出了分類功能,有專門堆米麪豆子的貨倉,有堆瓷器瓦罐的貨倉,有茶葉香料的貨倉
誰說唐朝的商業不發達,誰說唐朝的物流不發達,誰說的,就叫他自己來看看。
貨倉進行分類後,找東西買東西更方便了,尤其是在藍田地主陳虛實的陪同下。
許年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超大型購物便利超市。
給皇甫芸治病要緊,所以許年想先去買草藥。
草藥倉的草藥門類挺齊全。
主要是外敷的百草霜和內服的溼毒清所需的都是很常見的草藥,隨便一找,就都找到了。
品質還行,價格也很公道,直接批發價給許年,問題是要整個貨包起賣。
那一個貨包裏就一種草藥,只怕有五六十斤重。
許年不是喫不下來,而是拿不走。
拿一半都還嫌多。
許年不只是要買一種草藥,而是要買二十幾種草藥。
每種都買個二三十斤,二十幾種不得四五百斤,怎麼搬回月牙谷,這是個難題。
扯皮扯了半天,賣家就是不肯拆分,還說這是行規,不能因爲一家而壞了整個行業的規矩。
陳虛實居中做和事佬也不管用,剛纔還對許年說會看他薄面,依現在的情況看,是根本沒面。
欺負老實人,看不下去呀。
許年把陳虛實拉到一邊。
“這裏面有貓膩”
“何以見得”
“他不敢拆包”
“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他這包裏不全是草藥,可能還摻進了雜草什麼的東西。”
“這太牽強了吧,他們確實有這個行規,不能把每個人都想的這麼壞吧,記住以德服人。”
果然是舉孝廉入仕的。
許年很想罵人。
“你是一縣主簿對吧,你可以強迫他開包啊,開包驗貨,治他一個摻假銷售的罪名啊”
“可是我們只管收稅不管其他的事啊”
許年更想打人了這會。
有人在背後拍了拍許年的肩膀對他說道:“快看,有好戲看了。”
果然有一夥人手提哨棒簇擁着一名錦衣佩劍男子衝進了貨倉內,直奔剛纔與許年交涉未果的那名賣家而去。
“就是他,賣我的貨包上面是草藥,下面全是雜草,給我打”
那賣家被圍在中間無處可逃只有捱打的份。
賣家的所有貨包都被強行打開,裏面果然摻雜了許多雜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