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莊 >第15章 作死
    陳虛實一臉崇拜的表情看着許年。

    “小郎君咋就知道他的貨包裏面摻假了呢”

    “用腳趾頭想一想啊,不管是行商還是坐市,都講究誠信二字,天底下所有的買賣,哪有不讓人開包驗貨的行規啊”

    “不讓人開包驗貨,這不就是說明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眼見着那賣家快被打死,陳虛實也只站一邊看熱鬧,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甚至周圍也有幾個縣衙僕役,拄着哨棒面無表情看着,偶爾瞅瞅陳虛實,見他沒有指示,也就對現場發生的事情視若不見。

    “身爲一縣主簿,眼看要出人命了,你也不管管”

    “無良商人,死有餘辜”

    “不是以德服人麼”

    “他已經無德,眼中只有利字,因利而生,因利而亡,這是他的命數,即便被人告發到官府,也是判個杖斃。”

    許年衝陳虛實挑起了大拇指,服了,是真的服了。

    沒想到陳虛實並不是一個迂腐的孝廉,而且還很有決斷。

    只能說那個賣家作死,作大死

    商人在唐朝本身就是沒有地位的族羣,甚至是如韭菜一般常常被朝廷收割的對象,都這樣了還要做這些蠅營狗苟之事,你不死誰死。

    棋子,這個賣家又是個棋子。

    剛纔還活蹦亂跳的對許年說這是行規要維護行規,現在人都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也不見那制定行規的行業老大出來維護他一下。

    相反,草藥倉的賣家,跑走了一大半,扔下自己的貨包不要,各自逃命去了。

    估計跑走的那些人,和那個賣家,是同一夥人。

    兔死狐悲,結果是做鳥獸散。

    所謂靠行規聯繫起來的行業聯盟,在唐朝的強權暴力面前,是多麼脆弱。

    許年不禁多看了那名錦衣男子一眼。

    剛纔陳虛實還有附近幾個縣衙僕役都在現場,那些賣家一個個就跟沒事人似的,反正都知道官府只管收稅,只要交了稅給上面有了交代,官差纔不會管你東西怎麼賣。

    大唐關市,根本就沒有工商管理的概念啊。

    現在這名錦衣男子一出現,那些人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心虛之下馬上就跑了。

    這名男子很強勢很有來頭嘛。

    “你們誰是這管事的”

    那男子朝陳虛實和許年走了過來,陳虛實身上穿着七品官服呢。

    “某家就是藍田主簿。”

    “這些狗豺摻假賣好,官府就不管”

    “民不舉官不究。”

    “某家現在就舉了,人贓俱獲。”

    “來人啊,將此寮拿下,將其家屬拘來,追查同夥逃犯,徹查所有草藥倉,但凡無主之物,通通籍沒。”

    “且慢,那些無主貨物,應當作爲某家的賠償。”

    “但憑郎君做主。”

    兩個人一對一答速度好快,許年還沒反應過來,事情就處理完了。

    “這就斷案結案了”

    許年兀自不敢相信。

    陳虛實斷然地點了點頭。

    這就讓許年對陳虛實刮目相看了,處理事情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啊。

    陳虛實開了口,捕快們分頭去追逃犯,衙役們就開始清查貨倉裏無主的貨包。

    錦衣男子帶來的僕役們拉來十幾輛大車,將那些查證無主的貨包裝上車。

    十幾輛車不夠裝,又拉來了七八輛。

    看這陣勢,是準備拉回去慢慢挑揀。

    那些都是摻假的貨包,裏面的草藥,最多隻有三四成。

    即便如此,這些貨物價值也十分可觀,畢竟裏面有一些還是名貴的中藥材。

    “那名錦衣男子什麼來頭好像很牛逼的樣子。”

    “皇甫四郎,他們家在長安城裏開醫館的。”

    許年心中咯噔一下,皇甫家,又是開醫館的,不知道和皇甫芸有沒有什麼聯繫。

    不會那麼巧吧

    “開醫館的他就敢當街打死人那個賣家雖然有錯,錯不至死,再說當街打死人,那也觸犯了刑律不是麼”

    陳虛實豎起食指朝天上指了指,

    “皇甫家上面有人,說多了犯忌諱,再說打死一個無良奸商,還夠不上觸犯刑律的罪條。”

    好吧奸商該死,但扔下孤兒寡母,就讓人看不忍心了。

    一個婦人拉扯着個小孩,正趴在那個賣家的屍體上哭哭啼啼的。

    一家三口,整整齊齊。

    “摻假賣好已經坐實,除了籍沒家產,家中婦孺都要進教坊司。”

    陳虛實的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

    許年打了一個寒顫,教坊司什麼地方,只要不是滿門抄斬,教坊司就是收容罪囚家屬的地方。

    這些被收容的罪囚家屬等待他們的命運就是,或賣身爲奴,或賣身爲妓。

    唐朝對商賈犯錯簡直就是零容忍。

    想想那一世的法律,對售賣假酒假煙假藥的商家,實在是太仁慈了。

    許年不是同情心氾濫的道德婊。

    只是覺得那個賣家所犯的罪過,罪不致死,在他身死之後,就應該已經了結。

    塵歸塵,土歸土

    而賣家撒手留下的妻兒,卻還要承擔着由此帶來的苦果,去爲奴去爲妓,這實在是人間悲劇。

    “放過那婦女和小孩,可以麼”

    “除非有人收她們爲奴。”

    “我替她們贖身,給她們自由。”

    許年有一袋金豆子,估計贖身綽綽有餘。

    奴籍就是豬狗命,不值錢。

    隨便打死,扔亂葬崗,官府不究,皇甫芸告訴他的。

    陳虛實詫異的看了一眼許年,心想此人胡不胡漢不漢的,卻是宅心仁厚之人。

    想是久居深山,不知人間險惡。

    “那不久之後,你可以在娼寮中見到她們。”

    “此話怎講”

    “郎君以爲無依無靠的婦孺能在這世上生存多久,她們活不下去了,自己都會賣兒賣女,甚至賣身。”

    許年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那倒還不如進教坊司,至少童叟無欺,能賣個好價錢。

    在唐朝,男人就是家中的頂樑柱,家中沒了男人的婦孺兒童,結局都很悽慘。

    無處話淒涼。

    許年想早點離開這裏,拔腳就走。

    “等等,那個胡不胡漢不漢的小郎,可是看上了這個娘子某家怎麼剛纔聽你說想要給她贖身。”

    胡不胡漢不漢,這不就是在說自己麼。

    許年轉過身來,見到剛纔那名錦衣男子,陳虛實口中的皇甫四郎,正目光炬炬看着自己。

    爲什麼針對的目標是自己

    就因爲自己剛纔說了要給那婦女小孩贖身的話

    這就得罪人了,太扯了吧

    禍從口出啊。

    皇甫四郎悠閒地坐在一袋貨包上,用腳尖挑起地上婦人的下巴。

    婦人不得已仰起了頭,臉上眼淚鼻涕縱橫。

    “嘖嘖嘖那個小郎就喜歡娘子這樣風韻猶存的熟婦,你家郎君作奸犯科已就地正法,娘子是願意發賣爲妓,還是跟這個小郎爲奴”

    陳虛實急忙上前擋在許年身前,拱手對皇甫四郎說道:“四郎,這個小郎是有來歷的,莫要拿他取笑。”

    皇甫四郎一腳將陳虛實踢飛,還好落在裝草藥的貨包上並無大礙。

    “某家問的是他,要你多嘴多舌”

    扭過頭看着地上婦人,

    “某家問你話呢,怎麼不說”

    婦人摟着懷裏孩子,看着地上已經斷氣的郎君,悲痛欲絕說不出話。

    皇甫四郎是在折磨那個可憐的婦人,從精神上折磨她,擊垮她,然後從中獲得樂趣,獲得比肉體上來的更高的高潮。

    這種精神上的高潮,就像鴉片一樣,讓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豪門的膏樑子弟深深上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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