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的身子本就比尋常女子強健，有上好的外傷藥外敷，又有大補的藥每日喫着，如今歇了幾天，夜曦的傷算是好了大半，下地行走倒是基本利索了。
夜曦拿着這些日子在房中拘着抄完的清心經，去蔣晗的書房找他，給他看了這卷子寫滿字的紙便算是她完成了先前禁足的懲罰，此後便又可自由走動了。
夜曦方一走到書房外面，便瞧見方從外面回來的蔣晗面色似乎不大好看，本就不苟言笑的肅冷麪容比往昔更加寒了幾分。
夜曦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跪在地上，低聲說道，“公子，我瞧着您的面色不太對，許是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蔣晗聞言擡頭，便瞧見了夜曦那張清秀瘦削的小臉，因爲這幾日的傷，面上似乎比往日更瘦了些，顯得一雙藍寶石般發着幽靜光芒的杏眼比從前更大了，此時那雙攝魂的眼睛正帶着些許擔心打量着自己。
蔣晗瞧着不免心中一軟，從外面帶回來的戾氣都跟着消散了大半，心中倒是生了幾分往日給她找不痛快的興致來。
蔣晗收回目光，不再瞧她，“怎麼傷好了便來看笑話。”
夜曦嘴角抽動，真是不知好歹，輕聲道，“奴婢不敢，奴婢是真心在關心公子，公子是西院的天，奴婢只是寄託在西院屋檐下的梁燕，奴婢自然是希望公子能夠諸事順利，稱心如意。”
“抄了幾日經倒是比從前會說話了，拿過來給我瞧瞧。”
夜曦起身，雙手呈上去，遞給蔣晗。
蔣晗修長而又窮勁有力的麥色手指接過那厚厚一卷子紙，打開一看，便忍不住嘴角上揚，這字未免也太醜了些。
夜曦見蔣晗在笑她，便有些惱火，清心經那麼多，手抄十遍能是輕輕鬆鬆就完成的她能一字不差地抄完，沒廢了右手這五根手指，已經算是她骨骼清奇了，竟還笑她。
這也怪不得夜曦，聯想她失憶前是做什麼的，便不難理解了，她從九歲開始便整日握劍，哪有那麼多時間練字，能會握筆寫幾個字便已是實屬不易，怎能強求字跡是否拿得出手。
蔣晗將那捲子紙放在案上，提起架上的筆，蘸飽了墨拿在手中，看向她說道，“你過來。”
夜曦聞言走到蔣晗的身邊，蔣晗起身將手中的筆地給她，“寫幾個字給我瞧瞧。”
夜曦氣得微不可查地吸了吸鼻子，既然已經知道了她寫得不好，竟然還要她當面獻醜，蔣晗這廝真真是沒品，也不知是如何被稱了鄴城雙璧之一的。
不管怎麼樣都要受嘲笑，夜曦接過筆，有些不耐煩地隨手寫了幾個字。
蔣晗見她繃着小臉，揮筆卻像個豪爽漢子似的大開大合的樣子，便忍不住嘴角上揚。這丫頭若是靜止不動，倒還算有幾分如畫美人的姿容，可要是動起來算是徹底糟蹋了這副好皮相，哪裏有女子該有的溫婉氣質。
蔣晗站到她身後，從後面握住她的手，帶着她運筆，冷冰冰地聲音此時倒溫柔得有幾分寵溺，“這字不該你這麼寫，寫字不是舞劍，不是像你這般握着筆東坎西砍地。”
夜曦感到他蔣晗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握筆的動作一僵，心中無端升出幾分燥熱來。
夜曦偷偷睃了蔣晗一眼，便見他此時正認真地看着紙面，面容嚴肅，倒真像是好爲人師的樣子，她反倒不好便顯出有什麼異樣來了。
她的手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小，反倒十分細長，但他的手依舊可以輕易把她的手包裹住。
緊貼着她的手，冰涼的觸覺隨即傳來，從他三年前與她相識起，她的手便一直是冰的。他想起世上有句俗語，沒人疼愛的人手纔是冰的，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蔣晗帶着夜曦寫了幾個字，便鬆了手，眼中帶着笑說道，“我的侍女，寫字定然是要一等的，回去之後勤加練習，日後我要查驗。”
夜曦垂着頭應道，“是”
夜曦見蔣晗心情不錯，隨即說道，“公子，我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日後是不是便能自由出府走動了”
蔣晗瞧着她沉靜的容顏，下意識地便想說不，她的身份特殊，還是少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好，但是想到她的性子，他就算明令禁止不許出府，她又豈會乖乖呆着不出去遂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板着臉說道，“不可招搖，低調行事。”
夜曦大大杏眼瞬間比先前亮了幾分，仰頭眼睛向上微挑滿眼欣喜地瞧着他，“多謝公子寬厚。”
蔣晗瞧着她這般歡喜的樣子，便有些後悔，她這副樣子，想來是近期要出府做什麼事了，也不知又要惹出什麼亂子，看來還得讓商陸多盯着她一些纔好。
他方一想起商陸，商陸便匆忙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夜曦便站在那裏不說話。
蔣晗看着夜曦，“你先下去吧。”
夜曦餘光掃到商陸的神色便不由得心生疑惑，外面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似乎是就連蔣晗都有些力不從心的大事，否則她方纔進來時他的表情不會如此凝重。
到底是什麼呢
夜曦方一出去，商陸便神色緊張地說道，“公子，侯爺今日從沈皇后那回來後又去了清靈寺尋了夫人，同夫人談了許久，侯爺只在每次過年的時候去看一次夫人，這次反常未免也太湊巧了。”
蔣晗忍不住蹙眉，父親這時候去清靈寺，不離十是因爲安寧的婚事。
從前他還有些猜測父親是否會與沈皇后結親，如今看來父親不僅有這個意向，而且在他們兄弟三個裏面選的是他來取安寧，纔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清靈寺與母親商議。
難道父親真的打算站在太子那一邊了還是爲了他日太子即位之時還能容得下蔣家
父親怎會如此糊塗，太子生性多疑殘暴無度，又胸中沒有謀略，全靠太尉沈卓在旁邊指點些劍走偏鋒的法子，絕非明君之選。
縱使爲蔣家求得從龍之功，父親不喜晉王殿下，選得也不該是太子，五皇子魏承勇都好過太子。
若是爲了防止太子他日即位以免容不下蔣家，娶了安寧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皇家親情多寡淡，以太子多疑的性子，未免就能爲了安寧而保全蔣家。
反倒是父親讓安寧入了平西候府之後，有了這層姻親，日後太子要做什麼，平西候難免不受牽制。
蔣晗右手握緊成拳，擡眼對商陸說道，“商陸，你現在立即去清靈寺一趟，問一問母親父親如今是什麼意思。然後再讓鳶尾多注意宮裏的動靜，一有什麼異動立即來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