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的眼神忽的變得有些熱忱,輕聲問道:“將軍是在誇我”
“非也非也。”許歡歌又說道,“我的意思是葉世子乃是大楚第一不要臉皮,任誰都說不動你,可不就是點化不了嗎”
葉辭淡淡一笑,說道:“知道了,將軍是誇我執着。不過,論起這臉皮,誰也比不過佛蔭下竊糖之人。”
許歡歌揚了揚手裏的糖,滿是不在意的說道:“既然是佛祖,不應該知道個人所需嗎,我既需要,他應該會體諒的,是吧”
葉辭點頭,妥協道:“是,將軍說得對。”
許歡歌這才罷休,回到了階梯前,呆坐在當面,思慮着這一步步的棋數。
葉辭往前走了兩步,見階梯上的積雪與落葉,還是站在了原地,緩緩說道:“八年前,夏枯離開寒山寺,同年參軍,在東邊防軍呆了三年,五年前回到京城,雖然只是小小的巡城守衛,卻十分安分,三年前才加入北大營,後來的事,將軍也知曉了。”
“你”許歡歌驚訝,葉辭怎麼知道她在想這些,而且葉辭怎麼會知道夏枯的事
葉辭淡淡說道:“在下無事不知。”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
許歡歌挑着眉點頭,對葉辭這話很是懷疑,挑釁道:“那麼你倒是說說,夏枯放着寒山寺這個避難所不要,出去參軍雖是十三四歲,正當入伍年紀,但”她總覺得哪裏奇怪。
葉辭搖頭,緘口不談:“此事涉及住持私事,安之不參與討論。”
“私事禿驢的生活這麼精彩”難道這些僧人不是除了喫齋唸佛,就沒啥事兒了,最多就是下個山化化緣,做個法事什麼的,哪裏還會有個人私事。
葉辭卻堅決不與許歡歌討論這件事,但除卻舊事,其他事還是可以說說的,“安之認爲夏將士確實像是會見義勇爲之人,參軍也是合情合理。”
許歡歌置氣道:“我的兵,你倒是瞭解的很。”夏枯確實像是會見義勇爲,但是她確認爲適逢亂世,每個人參軍都應當有道理,楚國並非強制徵兵,夏枯明明在安全的地方呆着,卻要披甲上陣,難道真的是少年的一片赤誠之心
“將軍可曾信任過誰”葉辭突然問道。
許歡歌擡頭看去,她以爲葉辭這句話不過就是笑談,本想着隨便說說糊弄過去,卻見他滿臉的認真,一副要一探究竟的樣子。許歡歌笑了笑,直視葉辭的目光,說道:“除了許家人,我誰也不信。”
若不是這些年許家人的爲人感動到了她,否則她這個地獄而來的厲鬼,應當還是孤身一人。
許歡歌聽葉辭沒了聲,想來是她的回答並不讓他滿意了,可她不在乎。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樹葉往前門走,與葉辭擦肩而過的時候,說道:“世子慢慢逛吧,我該去監督換防了。”
葉辭卻一言不發的繼續跟着許歡歌,伸着手爲她撐傘。
葉辭看着身旁只及自己肩膀高的許歡歌,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倒不是,因爲將軍的一舉一動,也很是精彩。”
許歡歌倒吸一口涼氣,看向了葉辭,他明明知道她所說的“精彩”不是一般的精彩吧
兩人一白一紅站在雪地裏格外的顯眼,停駐了片刻便有人找了上來。
“無塵方纔見世子心不在焉,才答應世子離開,原來是芳心外寄了。”無塵身上的深褐色袈裟在雪地的映襯下,像極了一顆枯朽的老木。可擡頭看那張臉,卻又是十分的年輕,一點也不像是個高僧。
許歡歌挑着眉看着無塵,這到底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哪有和尚長的這麼好看,簡直暴殄天物啊
無塵被她這般的眼神看得有些疑惑,問道:“無塵與女施主可有淵源”
許歡歌輕咳了一聲,搖頭說道:“無關無關,我纔不想和你們禿德行突出的和尚有關。”
無塵雙手合十,微微彎腰,算是對許歡歌的稱讚表示感謝,而後緩緩說道:“如天理如法道,衆人可自行參透,自有修爲,自度衆生,無需人人成佛。將軍修與不修,寒山寺的大門都會向你敞開。”
“好好好,住持說得對”光是聽他這麼一說,許歡歌便忍不住發憷,她不想度衆生,更不想參悟人生,她只想有朝一日,天下太平,闔家安康,再無戰事,許家軍可卸甲還鄉,再無性命之憂。
而這些,她覺得這被人世世代代供奉的神明根本做不到。
葉辭見許歡歌突然呆住,低聲詢問道:“將軍”
許歡歌微微笑了笑,心中的思慮不與外人說道,於是便告辭道:“你倆繼續,我走了”她與無塵定是聊不起來,待在此處也是無意。
無塵卻喊住許歡歌:“將軍留步。”
纔剛走幾步的許歡歌就被喊住,轉身問道:“住持有事”
無塵走上前了兩步,神色平淡的臉僵硬地揚起微笑,雙手合十道:“謝謝你。”
“啊”許歡歌不解地歪了歪頭,“謝我什麼,難道是門口的事”那些死士針對的是楚明,關無塵什麼事。
無塵卻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就見葉辭擋在了兩人之間,冷聲對他說道:“無塵,你是個出家人。”
無塵笑了笑,解釋道:“世子誤會了,無塵是真心感謝,若非將軍,無塵怕是見不到他了。”
如果許歡歌猜的沒錯,她好像知道無塵指的那個“他”是誰,低眉微思後說道:“住持果然認識他。”
無塵淡淡道:“斯人乃舊識,多年未見,卻尤爲想念。”
無塵的話剛說完,他身後就有一個和尚跑了過來,對無塵說道:“住持,貴人們要找您。”和尚指了指不遠處正往這裏走來的一行人。
看着人數,應當是剛纔聽無塵論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