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歡歌見許傾何臉上的倦意不假，這些日子所有人都沒有好好休息，便放行讓他們睡覺去。
“罷了，你們趁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休息，他們沒入夜不敢出來，入夜之後我們的人必須立即離開。”
許傾何和陶明武會意地點頭，都帶人下去養精蓄銳，今晚定是不眠夜了。
正如許歡歌所料，入夜許久，夜深人靜之時，陳國援軍抹黑進入楚營，連火把都不敢點，躡手躡腳的從軍營外欄翻了進去。
可是找了許久未見一個人，陳軍很是納悶。
“將軍，楚國人呢”有人低聲問道。
帶隊的將軍環顧四周，輕聲回道：“你們都給我小心點，可能有埋伏，一隊人與我去主帳看看。”
“是”
陳軍又一次分散開，其中有一個小隊緩緩靠近緊閉的主營帳，將軍帶頭小心翼翼地進入營帳，在帳內的桌上，衆人看見了一盞十分暗淡的燭燈，在燭燈的映照下，桌前似乎坐着一個人。
將軍只覺得身上突然冒出了冷汗，緊握着手裏的大刀緩緩靠近，眼神示意身後的小兵讓他們包抄過去。
“將軍，這這好像是季將軍”
站在桌邊的小兵一眼就認出這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是季染華，呆愣在原地不敢動。
季將軍可是軍中叱吒風雲的大將，是公主身邊的紅人，怎麼會被綁在這個地方。
將軍頓時心跳漏了一拍，趕忙上前查看，只見坐在椅子上的確實是季染華不錯，但是她看起來更像是暈了過去的樣子。
“不好中計了”
將軍終於醒悟，立即喊人撤退，可是衆人還未出楚營，營外便突然響起了戰鼓聲，緊接着便是烏央央的一羣人從他們剛剛待着的林子裏出來，頃刻間將他們圍了起來。
營地外的高坡上，許歡歌朝許傾何伸出了手。
許傾何很是不情願的丟了一個帥旗給她，很是氣悶的說道：“只是一支小隊，多了你自己找父親要去。”
到底是誰把妹妹帶成這樣的，不就是他打賭輸了嗎，居然要他一支小分隊，真是太欺負人了
許歡歌很是滿意的把旗子收好，說道：“大洋水師的人，一支小隊也是強的。”
她手上沒有一兵一卒，在戰場上實在不好打，許傾何手上的兵雖然不多，但拿一支小分隊給她還不算太過分。
這件事倒是提醒許歡歌該培養培養自己的手下了。北大營的那些人誰人很是喫許歡歌那一套，但說到底都不是許歡歌自己的兵，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挪用北大營。
天一亮，楚營前留下了一地的血泊，軍營裏空空蕩蕩，除了補給用品，什麼都沒帶走，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誰也不知道駐紮在此地的軍隊去了何處。
許歡歌和許傾何再出現時，已經是瞭西城下。
“你們先在紮營，我與少將軍進城探查。”許歡歌看着巡航嚴密的城門，心中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許歡歌搖了搖頭：“人少纔好。”
說罷，許歡歌朝許傾何招了招手，一同走下山。
他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換好了陳國戰甲，在邊防換崗的時候隨着隊伍一同混入了城中。
許歡歌看着殘破的城內，雖不動聲色，雙手卻是已經緊握成拳。
“爲何城中一個百姓都沒有”許傾何此時也是皺眉，瞭西城安靜的太異常了。
瞭西算是一座大城，雖然不在海域邊，卻是近海，這裏時常作爲外邦入國時的迎客站，不管是平日裏還是節日中，這裏都是熱鬧非常。
許歡歌看了看前後方，見無人注意他們兩人，便帶着許傾何躲到了一處小院。
小院院門剛開，一股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酸臭味與腐朽味混在一起迷住了二人的雙眼。許歡歌和許傾何用了不少時間才適應了這樣的味道，再睜眼是，入眼的是地上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一地的狼藉，在院中一具具被蠅蟲包裹着的骸骨似乎是在告訴二人，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
上戰場這麼多年，刀下亡魂不計其數，殺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看得懂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地上這些人看起來像是被人亂刀砍死的，甚至有人受到了虐待。
許歡歌只覺得自己的眼眶微紅，沉默着轉身走向隔壁的一處院落，懷揣着沉重的心思打開院門，見院內竟然與剛剛的一家人一樣，沒有一個活口。
一個下午的時間，許歡歌和許傾何繞開了所有人，在瞭西城內搜尋，可是除了屍體之外，他們再看不見其他楚國人。
日薄西山，許傾何站在院中，一個男子倒在血泊中，他的屍首分離，胸腹被剖開，也許是他還有所希冀，託着敞開的肚子爬行了許久，血路從院門一直到了院中的小屋外，大概是被人砍去了頭顱，才停止了爬行。
許傾何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屋子的大門，門內一個婦人衣衫不整地倒在那裏，她的四肢皆被斬斷，可是頭卻朝向放着一個米缸，許傾何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打開了米缸的蓋子，裏面正躺在已經嚥氣的半大的孩子。
他的父母是多希望他能活下去，可是他不知在這裏等候了多久，卻沒有人來找他，一個沒有他胳膊長的孩子，在這個幽暗的缸中度過了多少個日子。
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在鬼門關進進出出無數次，但當他看見如此情形時，還是忍不住咬緊了牙關。許傾何一臉頹然的走出了院子，看着城門上掛着的十餘人又是一聲嘆氣，轉頭看向許歡歌。
許歡歌正坐在階梯上，看着寂靜的瞭西城發呆着，見許傾何出來，低聲問道：“哥，你說如果我不攔着你，讓你早點來，是不是這些人就能活下來。”
如果他們再快一點，如果不是她一路算計，這些人或許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