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日同馮紫英飲宴，酒沒少喝，倒也沒醉，只是這腦袋愈發轉不開了。不難看出西邊定是有事情發生，而馮紫英南下，怕也是爲了此事。兵馬幾處調動，除了王子騰這個原本的天子親軍沒事兒，餘下都很忙碌。這不，眼見節下，走了不少日子的陳也俊也回來了。做東的依舊是孫紹祖，看來這東西沒少摟錢啊！
“幾日不見，居然黑成這般模樣？”等見了陳也俊，寶玉心裏一驚，看來這傢伙是參加野戰軍了！
陳也俊一笑，“就是這般，家父還不滿意的，說我每日晌午洗澡，曬出來的，沒見結實！空是外面光鮮。”
寶玉笑道，“看來咱們兩個的老子都是親的，能下去手！”
陳也俊笑着點指寶玉，“不一樣的，你的路子寬些。我便是不同了，說好了自己走條路出來，不然，就要給別人讓路了！”
寶玉點點頭，“說起來弟兄多了，這點不好，什麼好東西都不夠分的。我便是不同了，裏外就一個，好了歹了都是我的。沒什麼可爭講的。”
陳也俊一怔，繼而點點頭，“你不說，從前倒是沒想過的。”
寶玉給陳也俊滿了酒，又把酒壺丟給孫紹祖，才道，“不是一家人，哪裏會留意這個呢？看着咱們家枝繁葉茂的，可真說親近的，也就那麼一兩個了，這還算好的呢，再要過上幾年，怕是更少了！”
陳也俊想了一回，認真地點點頭。寶玉見了心裏一嘆，看來自家的事情，他是門清啊！想想也是，孫紹祖那東西，曾幾何時，和賈家極是親近的，眼下他依附陳家，自是知無不言了。不想連私密都沒忘了。
陳也俊敬了寶玉一杯，才道，“過了節，家中可有安排？入監還是走家塾？看你似乎喜歡結交帶兵的，莫不是也想黑着些？”
“入監自是不會了，不是沒那個門路，實在是受不了那個約束。再說家塾，只要去了，便想着睡覺。至於黑着些，心裏倒是想過，可又捨不得這張臉，誰個還不喜歡小白臉呢？不過你我不是外人，心裏卻是想動的，只是……唉！家裏不會同意我動的。自從大哥去了，便是自己喫飯，老太太都怕碗太重了，壓壞了手。”
寶玉一句話，孫紹祖大笑起來。陳也俊卻是點點頭，寶玉繼續道，“至於我喜歡結交帶兵的，是覺得帶兵的爽快些，不向那些個書讀多了的。不說上半日，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陳也俊道，“卻也差不多的，咱們幾人說的痛快，那是交心，若不然，怕是也要說上半日的。”
“說的是了，好在我不是帶兵的，不然一份軍報不等傳出去，怕是什麼都結束了。”寶玉說完，陳也俊搖頭苦笑。
孫紹祖道，“寶二爺近來說笑功夫見長！”
寶玉道，“馮兄，陳兄一走，整日裏同你們一處，不學着說笑些，難道只知道死灌？那還不見天醉了？”
孫紹祖道，“這一說醉了，倒是想起上回之事了，那一回只有寶二爺全身而退了，我們算是慘了。”
寶玉點頭，“這個慘字用的好了，平白花錢，結果什麼都沒撈到，你說這慘不？我想着死在花下，你們倒是高明瞭，想着醉在花下。”陳也俊聽這句生，看向孫紹祖，孫紹祖急忙解說一回，陳也俊點指着笑了出來，“難爲你怎麼想的。”
“陳兄此言差矣，我本真性情之人，哪裏還用想着說呢？隨心纔是最好了。整日裏想着這個，想着那個，怕是就要累死了。”寶玉說着點點頭，自己一點兒不虧心！
陳也俊道，“如此正是福分呢。”說罷舉杯敬賀，幾人一笑，喝了酒。
“又出去喝酒了？”
“林妹妹幾時過來的？”沒想到，黛玉居然在怡紅院。
黛玉道，“纔過來不會兒，找襲人說說話！”
“妹妹先坐，我去換洗下。”
“一身的酒氣，都嗆人了，這是喝了多少呢！你慢慢收拾吧，我可要走了。”寶玉一笑，吩咐襲人去送。自己忙着洗漱，晚上還要過賈母那邊的，只要節下里，賈母最喜歡兒孫環繞着。
正在養神，襲人送了黛玉回來，寶玉道，“林妹妹可有事？”
“只是坐坐罷了，能有什麼事呢？常見的。”即便襲人如此說，寶玉還是能看出襲人臉上的喜色。不由皺眉，難道二人之間的劇本還在繼續？說起來襲人一直在盤算誰是寶玉的身邊人。最先入襲人眼的便是湘雲，直到湘雲傳出喜訊完結。然後給寶玉趕蒼蠅的寶釵入眼了，直到寶玉生日前，寶釵送襲人石榴裙，如此寶釵出局。她的一雙眼又瞄向黛玉，不想黛玉說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到東風。襲人的心又涼了。這或許便是黛玉佔花名的莫怨東風當自嗟的由來了。好在自己沒打算襲人留到那個時候，想來不用過於擔心。
襲人不知寶玉想什麼，收拾完了東西道，“今個哥哥帶信進來，想求太太的恩典，接我回家一日。”
寶玉道，“合該走一回的，只是我這幾日的事情多了些，怕是不能過去的。等太太準了，我命茗煙代我走一回吧！你也不用準備什麼了，我吩咐外面預備就是了！”
襲人道，“又讓你費心了！”
“聽着就是夠假的，哪裏還談得上費心呢？”寶玉說着，勉強笑笑，又逗弄襲人一回，等上去時候，順道吩咐茗煙行事。
王夫人待襲人是極好的，聽說要請假，問了一句，便準了。又破例給了幾兩銀子。襲人自是感念。帶了丫鬟婆子，外加茗煙幾人回家去。
原本想着自己的陣仗不小了，可等到了家，襲人一怔，看家中大是不同，次日祭拜之時。怕是二十兩都打不住的。看來哥哥嫂子這一年過得是極好的。茗煙代奠，花自芳感念不盡。他已經從妹妹口中得知了，此事寶二爺居然記得的。這還說什麼了？只想着妹妹有福。自己合該上心便是了。
晚間回來，襲人時不時便會偷看寶玉一眼，弄得寶玉渾身癢癢，“有事？”寶玉決定問問，不然還真難受。
襲人搖搖頭，又想說話，其實她也一樣，心裏有話，還不知道如何問。家中的變化，襲人一下就能想到是因爲寶玉，可他哪來的錢呢？要知道，除了出門，餘下的錢可都是在自己手中的。“哥哥讓我帶他道謝呢！”
“不說了嗎？原本就是應該的。今個我不是去清虛觀的話，便親自去了。”襲人好容易纔想了一句話，結果寶玉這樣說，她又不知道說什麼了。好在這時晴雯麝月進來，張羅着放晚飯。不過心裏卻是放不下此事。
襲人瞭解寶玉，寶玉同樣瞭解襲人，她雖是釵副，有時更像黛影，眼見襲人神情，便知道她在猜度自己。茗煙已經說了，花大哥家發財了。既是茗煙都看出來了，更不要說襲人了。看來此事還要開銷好了，不然可是麻煩的。哪知寶玉纔想着開銷這個，另一個又找上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