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瑜走了之後,並沒有立馬去找蘇珩。

    康王無妻無子,府內算得上正經主子的只有他一個,加上府內祕密衆多,因此王府內部下人十分稀少。

    秦瑾瑜的衣服在宮內沾了許多塵土以及些許血跡,一回來就趕緊換了女裝,拿着個團扇,在府內慢悠悠地晃。

    夜晚依舊還是炎熱,卻比白日的炎炎烈日要涼爽許多,王府大而空曠,帶着微微熱氣的風往空曠的府內一刮,使得秦瑾瑜剛纔異國他鄉就遭遇這麼多糟心事的心情好了許多。

    偶爾有正在幹活或是路過的下人,在她走近的時候無一不低下頭去,語氣恭敬:“小姐。”

    下人們一般都規規矩矩的,卻也有耐不住好奇心的偷瞄眼前這個康王殿下空降的女兒。

    夜色沉沉,府內燈光並不十分明亮,那少女淺淺微笑,屋外連廊上石燈籠內偏黃的光打在她的臉上,映的人臉半明半暗半昏黃,周圍的景緻似乎也在這一刻一併渡上了一層陳舊的暗色。在這般常人都難免顯得膚色暗黃精神不濟的場景下,那少女的五官似乎也有些模糊,一眼看去並不能清晰的描繪出她的容顏,卻仍覺得驚豔難言。

    似明鏡湖邊、高遠藍天之下、悠悠風中掠過的一片粉白的花瓣,隱隱香氣彌散,香甜卻不膩人。

    “康王府內唯一的小姐”手中團扇微微掩面,昏暗的朦朧中多了幾分歲月感,如古軸畫卷,畫中人仙姿佚貌,因這空曠王府內迴旋的風衣帶飄飛,似乎隨時要乘風飛去,恍然如仙。

    秦瑾瑜並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別人眼中如何,聽到這些人的稱呼,她就起雞皮疙瘩。

    康王果真是打定了主意,這才從宮中回來沒多久,府內便都已知曉,康王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直到走到無人處,秦瑾瑜慈愛隱隱的鬆了口氣,原本用來半遮面的團扇也從面上移開了,神情於四週一掃。

    總之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秦瑾瑜乾脆研究起康王府來。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實際一直在觀察這看起來構造單調建築看起來都差不多但其實走進來宛如遇到鬼打牆而且四處都是陣法的王府。

    這走了半天,秦瑾瑜倒是看出了些許陣法的門道。

    但也是看出了一點點而已。

    她又試着在附近走了走,竟轉回了原地。

    果然不能一個人亂晃。

    秦瑾瑜略憂愁地嘆了口氣,慢悠悠地走到一處空曠之地站定,隨後伸出手,對着眼前的空氣一推。

    手中的靈氣接觸到陣法的某一處障蔽,開始嗞啦啦地往外冒火紅色的光。

    秦瑾瑜見眼前這陣法的反應似乎不強烈,掌心涌出的靈力愈發的濃厚。

    坐在屋內的康王殿下忽然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也隨之碎裂。

    爲了更好的控制陣法,陣法本身和康王殿下本人是緊密相連的,弊端就是一旦陣法遭受攻擊,康王殿下也跟着受罪。

    蘇寒眉毛擰起,捂住胸口好半響才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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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從前不是沒有人打過府內陣法的主意,只是那些攻擊大多都是小打小鬧,如眼下這人一般明目張膽且攻擊力超強的,還是頭一回。

    至於能在府內明目張膽幹這事兒還能力逆天的,也只有那位從魏國來的公主了。

    蘇寒無奈地揮揮手,讓人收拾了眼下的殘局,起身出門了。

    他覺得他需要找秦瑾瑜認真地談談。

    他懷疑被他坑了一把的秦瑾瑜會因爲心懷不滿把這兒給拆了。

    此刻正被康王殿下惦記着的秦瑾瑜倒沒有如此“坑爹”的想法,見陣法震動,她便趕緊收了手。

    畢竟此刻還在人家家裏,特別是在蘇珩哥哥家裏,她還不敢過於放肆。

    她剛纔並沒有用全力,一是怕自己真把這陣法給破了,引發什麼不可收拾的後果,二是怕這陣法過於強大,反過來傷害自己。

    收手之後的秦瑾瑜又走了一陣,倒走出了那塊陣法的範圍。

    出了陣法,眼前是一片人工湖。

    湖邊有假山,還有涼亭。

    涼亭內隱約有人影,隔着老遠都能察覺到那股孤高冷傲的氣質,如天邊高懸的月。

    秦瑾瑜放慢了腳步,悄聲走近。

    她這一路走來,蘇珩其實早已察覺,因爲知道是她,倒也沒什麼反應。

    秦瑾瑜在他身邊坐下,輕聲問:“在想什麼?”

    “在想這皇權之爭,”蘇珩的聲音有些低沉:“我原先想奪位,是因爲先帝和如今的陛下都殘暴不仁,殺生無數,動輒就是誅滅全府上下的人,多少無辜之人牽連其中。”

    “帝王殘暴,所任用之臣子也都並非仁善之輩,朝中法度更是嚴苛,”蘇珩的聲音隱約透露出鬱悶和難過:“舉個例子,羽國國內但凡是貪腐之臣,無論銀兩大小,一律剝皮楦草。”

    秦瑾瑜忍不住抖了抖。這羽皇的確是夠殘暴的...

    不僅喜好殺人,竟還有把人皮完整剝下來,做成袋狀,在裏面填充稻草後懸掛示衆的愛好.

    變態啊變態。

    “貪腐行爲的確令人深惡痛絕,然而陛下也不該頒佈這般刑法,”蘇珩繼續道:“羽國臣子俸祿較低,除去府內家室以及與同僚相交互贈禮物的必要花銷,根本沒有任何閒錢可用。如此情況之下,即便是平日裏循規蹈矩之人,也難免會冒險而犯錯。”

    秦瑾瑜這下總算是明白了爲何羽國刑法這般嚴苛,官員們還是前後繼的犯事。

    官員也是人,縱然有爲國分憂的心,也會期望高官厚祿,如今不僅君主殘暴官位姓名難保,平日裏日子還過的緊巴巴的,一旦出了大事家中連閒錢都拿不出來。

    秦瑾瑜靠在了蘇珩肩膀上。

    “我以爲我到了那個位置能做的很好,不僅能爲家人報仇還能治理好國家,可是如果爲了達到那個位置而犧牲無辜的人,那我又和陛下有何區別呢?”

    盛夏悶熱的月光底下,滿腔雄心壯志的少年難得的流露出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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