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部的交流雖不十分激烈,卻實打實的令人窒息。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腦子還是和當年一樣,先是尹貴妃,現在又是我,你的懷疑什麼才能到頭?”

    司空珞站在大殿中央,聲色低沉,這一殿的暗沉無光,都像是蕭索的陳年往事所化作的陰影,一直纏繞到人生的盡頭。

    “不準提她!”羽皇的咳嗽聲劇烈起來,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提及尹貴妃,他竟生生地改了口風:“此事不提也罷,是朕看走了眼,你這麼多年來竟一直欺君罔上躲藏在康王府,若非巫老即使察覺,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你想幹什麼?謀反嗎?!!”

    羽皇的手中還殘有碎瓷,深深刺入肉中溢出鮮血,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手狠狠地指向司空珞,神情接近於癲狂:“朕告訴你,想都被想!只要朕在位一日,誰都無法動搖朕的位置!”

    羽皇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咆哮,如夏日驚雷炸響在心間,司空珞卻絲毫不顯的意外或是驚懼,一絲碎髮擋在她的面前,在她的面部形成了一團陰影,前任的司空皇后此刻竟出奇的平靜。羽皇暴怒的行徑落在她的眼眸中,似是一團火苗落入無波無瀾的死水,轉瞬熄滅。

    “你的確有不害怕的理由,”司空珞的聲音也像是被碾壓過的地磚,平整壓抑地讓人心悸:“你早已修煉了邪術,可保你永世在位不被人所推翻,一旦有人要殺你或是將你推翻,都會受到術法的反噬而遭受無盡的折磨與苦痛,其下場比尹貴妃還要悽慘。這麼多年來你殺人無數,所有人都以爲你只是性情暴虐,只有我知道,你所修煉的邪術必須要以活人甚至是至親的血肉靈魂爲引,比如說......六皇子。”

    “你胡說!”始終情緒平穩地坐在原地看好戲的林皇后猛地站起,幾步便衝到司空珞面前扯住她的衣裳,神情從溫婉轉爲可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司空珞,你這樣的手下敗將,不配提我的兒子!”

    林皇后本以爲自己已經足夠了解羽皇,也以爲羽皇的所有把柄都在她手中,可今日司空珞所說,卻是她從未聽說的!

    “五公主當年也只是幼童,”司空珞不爲所動,嘲諷的目光往林皇后身上一掃,便足以令林皇后發狂,她說出來的話也是字字誅心:“若無人幫襯,你當真以爲就憑一個五歲小女孩能做到在宮中燒死親弟卻無人察覺?那時六皇子壽命本已將盡,蘇瑤不過是添了一把火,提前送他上路罷了。”

    “你胡說!你胡說!!!”林皇后瞬間便紅了眼眶,淚水簌簌落下,聰慧懂事卻早夭的長子一直都是她心中無法癒合的傷疤,蘇瑤放火燒親弟的事情已經是對她極大的打擊,如今再得知此事,無異於五雷轟頂——她自認算無遺策,卻連兒子也保不住,還屢遭周邊之人暗算。她本以爲自己爲自己謀來的是錦繡大道和光明前景,卻不料,踩入的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隱忍蟄伏,苦心謀劃多年,多少個不眠的日日夜夜,換來的,不過是一場空。

    兒子慘死,女兒叛變,丈夫狠毒,周圍還有無數盯着她時時刻刻準備將她推下

    深淵的眼睛。

    這目光所及之處的暗色,是籠罩她一生的陰霾,此刻回首一生,也唯有未滅國之前的少女時期有那麼一絲絲的光彩,值得追憶。

    而曾經陪着她站在那點兒光彩之中的摯友,如今正站在她面前,成了她的敵人。

    “司空珞!”淚水仍淌在林皇后的面上,她卻沒有絲毫的柔弱,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刀尖劃過肌膚,顯露出森森涼意:“你果然還是來報仇了,先是派蘇珩來揭發蘇瑤,如今又來挑撥我和陛下的關係,你果真是我的好姐妹。”

    “陛下,”林皇后側臉去看羽皇:“司空珞失去族人,已瘋魔多年,所說之事定不可信,臣妾不至於相信一個瘋子的話,您也最好看清事實,認清楚什麼是敵人什麼是友人,莫要因爲一時的意氣對友人出手,白白的損失自己的利益。”

    羽皇正要回答,林皇后卻一改往日的嬌柔,趁他不備一把抽出羽皇身上的配劍,劈頭朝司空珞砍去!

    羽皇惜命,多年攜劍在身,本是做防禦之用,卻在今日,成了斷絕生命的利刃。

    “萬侍衛,”宮外,蘇珩伸手將看着隨時都有可能動手的秦瑾瑜往後一攬,隨後慢慢地踱步上前,語調悠閒:“你可知假傳聖旨是什麼罪行?”

    “笑話!”那日宴席萬承宇自然也在場,只是苦於身份沒機會說話,一直都在暗處對蘇珩幾人投以不善的目光,此刻的神情更是輕蔑之極:“二位若是再不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很囂張啊,”秦瑾瑜皮笑肉不笑,活動着自己的手腕:“小命不想要了是吧,那我也只好......”

    “郡主手下留情!”就在秦瑾瑜的手將要擡起來的那一刻,忽然有人策馬而來,行至幾人面前,彎身拱手道:“小人柳元,見過十一殿下,郡主。”

    說着,他又對萬承宇吩咐道:“殿下和郡主是何等身份,豈是你能夠隨意攔截的,還不快快放人?”

    “是你。”秦瑾瑜轉眼便認出了之前在太和殿外她見過的那位柳侍衛,不由得打趣了一句:“如今是怎麼了,宮內的侍衛不好好守着陛下,都到宮外溜達來了?”

    她估計着柳元八成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她雖然能打,卻也沒有魯莽到在這個時候要跟萬承宇動手的地步,剛纔只不過是想使個障眼法引開萬承宇的注意力罷了。

    萬承宇回憶起那日柳元攔在殿外不讓自己給五哥萬昌宇傳達消息的事,更是窩了一肚子火,語氣難免不善:“柳侍衛,那日在殿外你攔我也就罷了,今日可是陛下下了命令讓不准他們二人入宮,你難道還有異議不成?”

    “是嗎?”柳元從懷中一掏出,便掏出一卷聖旨來,唰一下在萬承宇面前展開:“這可是陛下御筆,你認不認得?”

    “......令十一皇子和康王之女即刻入宮......”萬承宇頓時大怒:“簡直荒唐至極!陛下方纔吩咐我阻攔他們二人,怎會又有這樣的旨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