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挽劍抱雪 >第三章 疏籬茅舍(3)
    次日天明,雨仍未停,杜雲重讓林翔扶着起身看了看屋外,只見這茅屋外面圍了一圈淺淺的籬笆,院中有一口水井,屋檐下只堆着一些柴火和農具,又見周邊住戶稀稀拉拉,離此地最近的人家怕也在三,五里開外,顯得十分清寂。

    此時他身上的外傷大都開始癒合,唯獨背後吃了傅青山一掌卻是內傷,於是寫了一付藥方,着林翔拿銀兩到附近的青松鎮去抓藥,順便採辦些食材,至此便在林翔的茅屋中養傷。過了幾個月,倒也相安無事,料是薛嫣的傷勢也重,再者連日的大雨估計也將他的痕跡和血跡沖洗的乾乾淨淨,那二人更不會想到杜雲重就在當初林子的附近養傷,想尋他也頗爲不易。其間他暗自潛回當日打鬥的地點,見那裏死去三人的屍首早無,猜測東方英夫婦二人應是已走,更是心安。

    當他的傷好了十之八九,便開始白天教林翔入門武藝,晚上教他讀書認字,杜雲重外號“流雲儒生”,文采自也不在武功之下,林翔雖已過了學武學文的最佳年齡,但勝在肯喫苦用功,學起來倒也算快。

    春來秋去,光陰似箭,一晃已過了四個年頭,林翔已從十六歲長成了一個二十歲的粗壯少年,杜雲重的鬢角也略見斑白,儒生風采不再。

    這一日,二人正在院內對拆“流雲掌法”,這套掌法乃是“流雲儒生”杜雲重的成名掌法,共有二十招,施展起來看似如天上的浮雲一般飄飄蕩蕩,隨意所至,但招招快捷,虛實相連。對拆中杜雲重突地一招“雲鎖瀟湘”,一掌斜劈林翔左肩,這一招乃是“流雲掌法”中的殺招,招式凌厲至極,林翔大驚之下,雙掌一豎,身子跟着右轉,便要避開來式,只聽杜雲重大笑道:“翔兒,看好這招。”右掌陡收,左指點出,林翔人向右轉,雙掌豎直,左肋之下空門大露,被杜雲重一指正好戳中穴道,渾身痠麻,動彈不得,杜雲重上前在他腿上揉了揉,又在他後背輕拍了一掌,解了他的穴道,道:“今日就練到這兒了,咱們回屋罷。”

    二人剛進了屋子,杜雲重反手掩上屋門,低聲道:“翔兒,適才我看見遠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過,瞧身形似是東方英。”林翔緊張的道:“師傅,他們找來了嗎” 杜雲重緩緩地點頭道:“該來的遲早要來,想不到你我師徒緣分竟只有四年之時,未免。”長嘆了一口氣,他跟林翔相處幾年下來,知道自己這個徒弟生性敦厚,頗有仁心,雖算不上絕頂聰明,但勤奮好學,心下對其也是極其喜歡,一想到可能要與他分別,不禁唏噓。林翔問道:“師傅這話讓徒兒好生費解。” 杜雲重似是心事重重,說道:“你跟我來。”

    二人走到牀邊,杜雲重從牀褥下取出那本參日劍譜,拿在手裏輕輕摩梭,喃喃自語道:“就是這本書連累了爲師,難道現下又要連累到我的徒兒了嗎”林翔知道師傅視這本書如自己性命一般,平時連碰都不讓自己碰,現下拿了出來,必有緣故。他知師傅此時心中極亂,也不忍發問,自站在一旁。過了片刻,杜雲重將劍譜遞給林翔道:“翔兒,你收起來罷。”林翔聞言大驚,“撲嗵”一聲跪下道:“徒兒不敢。” 杜雲重摸着他的腦袋笑道:“傻孩子。”扶起林翔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一本什麼書”林翔點點頭道:“知道,是一本劍譜。” 杜雲重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它的來歷”林翔搖了搖頭,杜雲重“嘿嘿”地道:“這本書據說是近百年前一位姓連的前輩高人所寫,書中記載了這位前輩高人的劍法要決,自這位前輩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之後,劍法也未見流傳下來,是以甚爲神祕,被江湖中人奉爲當世第一劍法,若有人學了,便能揚名立萬,成爲劍術天下第一。”林翔疑道:“這位連姓前輩的劍法當真那麼厲害” 杜雲重笑道:“據聞當年他憑手中一柄劍縱橫大江南北,罕逢對手,後人曾形容他參日一出,輪迴一世,足見江湖中人對其劍法的敬畏之心。”

    林翔沉思了片刻,忽地問道:“成爲天下第一就這麼好嗎翔兒只希望和師傅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比做什麼天下第一要好的多了。” 杜雲重見他小小年紀,竟毫無名利之心,不由暗自感嘆:“杜雲重啊杜雲重,枉你自命文武雙全,竟還不如一個二十歲的少年小子看的通透。”念及至此,不由想道:“此書如此害人,不如就此毀去。”但一看到封皮上“參日劍譜”四字,仍是不忍心將一代宗師的畢生心血毀在自己手裏,緩緩說道:“可惜爲師窮盡心血,仍不能參悟其中奧妙,四年來竟不得其門而入。”林翔奇道:“那是爲什麼” 杜雲重將書遞給林翔道:“你自己看看罷。”見林翔仍是遲疑不決,又道:“爲師與你情同父子,也正好考考你的字認的如何。”

    林翔現下已不是四年前大字不識一筐的少年,聞言拿過已經翻的有些蜷曲的書來翻了幾頁,詫道:“這不是師傅您教我的內功口訣。”又翻了幾頁道:“這些師傅您都教過我了。” 杜雲重點頭道:“正是,一本劍譜變做了內功心法,爲師也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爲師也曾試着用書上的內功心法施展劍招,卻總感覺心手始終無法如一,這也許是劍法並非爲師所長所至。”林翔道:“怪不得師傅只讓徒兒背誦此內功心法,卻不教徒兒如何修煉。”想了想又道:“這書會不會當初被人偷偷調了包,而師傅您不知道” 杜雲重道:“爲師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始終想不出是何時遭人調包” 林翔道:“徒兒斗膽請問這劍譜師傅是怎生得來的”

    杜雲重走到桌邊坐下道:“此事說來也巧,那日我路過棲霞山,正巧見到軒轅三鬼與鑽天貓許風在鬼鬼祟祟的商量事情,我素知這四人並非良善之輩,許是又想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當下雖明知敵不過這四人,卻也不想讓他們的壞事輕易得逞,便悄悄地跟蹤在後,尋思或可助人一臂之力。到了夜晚,我見這四人竟偷偷地摸到了棲霞山上,這棲霞山一向是旋風五騎的地盤,他們一樣也不是什麼正大光明之人,我見狀,倒也樂得看個熱鬧。”說到此,輕輕地咳了一聲,林翔見狀,忙倒了一杯茶水給杜雲重,繼續聽他說道:“他們四人上得山後,徑自摸進了旋風五騎的老巢,我生怕被他們發現,便在外面等待,過不一會,便聽見裏面甚是吵鬧,似有火光亮起,緊接着一條人影飛奔出來,我尚未看清,就見又是一條人影跟着奔出,口中還叫道:“尤那偷書的賊子休走。”卻是“旋風五騎”之一的韓衝。我心念一動,便跟了上去,到至山腳,因韓衝對地勢熟悉,前面那人已被其追上,纔看清楚正是許風,此人偷盜的本事自有一套,武藝卻是稀鬆平常,不幾招便被韓衝打倒,丟了性命,我正欲離開,卻聽韓衝得意地罵道:“這參日劍譜也是你這等小賊該偷的嗎管你貓有幾命,今日遇到爺爺就讓你沒命。”我心中暗暗竊喜,想道:“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今日杜某正好做一次黃雀。”便衝將出去趁韓衝不備將劍譜搶了過來,誰知竟被旋風五騎一路追殺至此,還險些丟了性命。”頓了頓道:“話說人這貪字委實是要不得。”

    林翔仰起臉道:“徒兒可不這樣以爲,師傅你倘若任由劍譜落在他們那些壞人手裏,練成絕世劍法,江湖上豈不是又要多了許多腥風血雨,我倒覺得師傅是做了件好事。” 杜雲重苦笑想道:“慚愧當時只想到可以成爲天下第一,卻何曾想到過這些”越發覺的自己心思齷齪。林翔續道:“如此看來這本劍譜應是真的,否則旋風五騎也不用大老遠的從棲霞山追到此地。” 杜雲重喝了口茶道:“爲師也是這麼想,但劍譜確是一本內功心法,裏面不曾提到一個劍字,當真讓人費解。”林翔道:“既然想不通還是不要想了,咱們應該想想怎麼對付眼下的敵人。”

    杜雲重看着他道:“翔兒,你真的長大了,爲師見你有如此心胸,甚是欣慰啊”林翔憨憨地笑着低下了頭道:“全是師傅教導有方。”杜雲重接着道:“經過了四年,東方英和薛嫣的功夫一定增長了不少,爲師以一敵一,尚有些許勝算,如以一敵二,怕是力有不逮,況且此次是我在明,敵在暗,尚有你要照顧。”沉思了片刻道:“翔兒,你帶着劍譜到青松鎮裏等爲師三天,三天我若不來,你就遠遠的走罷。不要想着替我報仇,好好保管劍譜,莫讓壞人得了去。”此話猶如遺言,林翔不禁大驚,拉着杜雲重的手臂泣道:“翔兒不要,翔兒不要離開師傅。” 杜雲重拍了拍林翔的手背,道:“傻徒弟,爲師就算敵不過他們二人,還能跑啊,你若不在,爲師可以不用分心。”林翔搖頭道:“不要,要走咱們一起走。” 杜雲重怒道:“你怎地如此愚鈍,敵人這次必定是有備而來,一起走能走到哪裏去”林翔見師傅發怒,眼中的淚越發多了,叫道:“翔兒就是不走,翔兒要留下來和師傅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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