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挽劍抱雪 >第八十章 前路漫無期(2)
    深秋之際,沿途果見落葉枯黃,層林盡染,一片蕭瑟景象。二人到得莊前,一輪紅日已漸漸西斜,餘下道道霞光,襯着靜默的山莊,刻字的石碑,更添沉寂顏色。

    林翔心道:“此次乃是正大光明的上門尋仇,也不必偷偷摸摸。”便走到門前,叩了叩門,聲響雖不大,但仍遠遠地傳了出去。二人等了片刻,不見有人開門,微微蹙眉,錢婉思又叩了一下,清聲問道:“莊裏有人麼”餘音嫋嫋,在山內飄蕩來去,仍是不見來人開門,整個山莊猶如死一般的寂靜。

    錢婉思疑道:“大哥,這情形好像不對。”林翔點了點頭,道:“二妹,你等我一下。”一縱身,上了樓閣,凝目向莊內望去,只見景象如舊,就是不見有人走動,暗想:“剛近黃昏,難道這裏的人都習慣那麼早睡”他知寢院還在莊後,便跳進內去,從裏面打開了門。

    錢婉思進門之後驚呼一聲,道:“從外面看還不覺得,原來裏面好大”林翔道:“二妹,你跟着我來,別走失了。”錢婉思應了一聲,道:“大哥,小心暗襲。”林翔微微點頭,抽出長劍,當先開路。他的遊子劍自被厲小蓉折斷後便一直收在包袱裏,此時拿的卻是早前的一柄普通長劍。

    二人從莊前到莊後地兜了一大圈,竟未看到一個人影,不但如此,就連房內的金銀細軟都已不見。錢婉思道:“大哥,看來是我們來的遲了,想不到蘇離山爲了避敵,連偌大的山莊都不要了。”林翔想了想道:“能令蘇離山如此做,必不是因我之故,應是他不知厲小蓉已死,怕厲小蓉發現他詐死,再尋上莊來。”錢婉思“嗯”了一聲,道:“只是不知道他躲去了哪裏,大哥,這次倒是我失算了。”林翔也是好生失望,道:“二妹,你不必自責,誰都不知他空有西落葉之名,卻做出如此藏頭露尾之事。”錢婉思掩嘴笑道:“他既扮過黑袍怪人,做這種事想必也是輕車熟路。”林翔頜首道:“依此來看,江湖中沽名釣譽之輩應不在少數,唉對於這個江湖,我還是認識的太少。”錢婉思正色道:“那是自然,有些時候,連你親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又怎能聽信那些個江湖傳言。”林翔點頭稱是,心中暗道:“但我葉恩師,蕭谷主他們卻都是真材實料,實至名歸。”想到這裏,他又念起蕭雪,算算日子,自從家中一別,已過了約莫半年,不知蕭雪是否還在記恨自己,便道:“二妹,既然找不到蘇離山,不如我們。”錢婉思打斷道:“是要往百花谷去麼”林翔被她說破,臉上一紅,道:“二妹,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過了這麼些時日,也不知雪兒她怎麼樣了。”錢婉思笑道:“大哥放心,我說過跟你去百花谷解釋清楚,保證你的雪兒姑娘滿心歡喜,不再惱你。”林翔忙作了一大揖,道:“那大哥就在這裏先謝過二妹了。”錢婉思笑容未斂,深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櫻脣,有些顫聲地道:“走罷。”轉身向莊外走去。林翔跟在後面,卻沒看到錢婉思那微紅的眼角里似有淚光閃動。

    二人出了蜀中,沿路東上,不一日到了襄陽境內,襄陽緊鄰漢水,素有“兵家必爭之地”之稱。但此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處處歌舞昇平,一片祥和景象,卻不含半分煙火氣息。

    二人進城之時,已至晚間,問了幾家客棧,都說客滿,只好在街上慢慢尋覓住處,林翔苦笑道:“想不到此處客棧的生意竟如此興隆,天氣漸冷,今晚若是找不到住處,我一個大男人露宿街頭倒沒什麼,只是二妹你一個女子,可着實有些難辦。”錢婉思道:“和大哥待在一起,又有什麼可怕,真要露宿街頭,想必也別有一番風味。”林翔知道錢婉思是安慰自己,激動地道:“二妹,老是要你與我四處奔波,真苦了你了。”錢婉思蔥指連點,嬌嗔道:“大哥,你怎地又說這話你我既已義結金蘭,就該。”林翔忙異口同聲地和她一起說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罷,林翔續道:“是啦是啦都怪大哥多嘴,該打,該打。”說着,作勢輕扇自己嘴臉。錢婉思笑道:“就是你怎麼不打的重些這樣打法,怎長得了記性”林翔也笑道:“二妹,你還真是得了便宜就賣乖,我看今晚就要讓你嚐嚐餐風露宿的滋味。”錢婉思輕哼一聲,道:“我又不怕。”

    二人說說笑笑,走到街尾,剛轉了個彎,突地看見一羣人急急地扛着一隻麻袋向城外走去,林翔眼尖,瞧出這羣人的服飾像是北斗門下,心中疑惑,暗暗說道:“二妹,那些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些什麼,我先跟去看看,你慢慢前來。”錢婉思秀眉微蹙,道:“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麼就要多管閒事。”林翔道:“似是北斗門的人,不過到底是與不是,要去看了才知道。”說着,不待錢婉思答話,已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錢婉思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只得輕輕跟在林翔後面。

    那羣人走得極快,一路上默不作聲,林翔見那麻袋飽滿鼓脹,高高長長,好似人形,心中暗想:“莫非他們擄了個人”只見那羣人走到一條大江邊上,將麻袋放下,又去尋了兩塊大石,用繩子牢牢縛在麻袋之上,便要將麻袋投入江中。

    林翔知道這條大江便是名聞遐邇的漢水,見他們縛石之時,麻袋內始終未有半分動靜,眼看一投入江中,馬上就會隨着大石而沉,再要找出,那是千難萬難,急忙大喝一聲,躍將出去。那羣人看見有人陡然竄出,也不慌張,兩人依舊去投那麻袋,另外四人抽出隨身兵刃,迎將上來。

    林翔勢不及遠,手中長劍一招“驚蟄”施出,竟脫手而飛,閃電般穿過一人胸口,將其擊倒在地。他此時出招已不拘泥於一格,參日劍法威力更勝以往,投麻袋的少去一人,另一人瞬時喫不住大石和麻袋的重量,鬆手放脫在地。林翔避過攻來的四人,幾個騰挪,已逼近放脫麻袋的那人,那人手忙腳亂地抽出兵刃,還未遞出一招,林翔的雙掌已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胸前,將他打得跌落在江,才呼喊兩聲,便被滔滔江水淹沒。

    林翔不知那兩人的武功竟如此稀鬆平常,自己自藝成以來,鮮少傷人性命,但此時爲了搶奪麻袋,一時也並未留手,不由心中暗責自己出手太重。餘下四人見狀,呼喝幾聲,齊齊攻上,林翔見這四人均身着紅衣,胸前北斗七星圖案中的“天樞星”碩大無比,和之前死去的兩人無異,暗道:“果然是北斗門下,難道他們的勢力已擴張如斯,此處離武當山不遠,莫非北斗門是要對武當派動手了麼”他之前在麪店中已得知北斗門連滅“華山”、“衡山”、“峨嵋”、“青城”四派,中原八大門派所餘者不過四派而已,況且北斗門一向都在北面行事,如今卻來到武當派地界,又怎會相安無事,邊想邊出手,三招之內或是打落兵刃,或是給予輕傷,須臾將來犯四人盡數擊退。

    林翔指着麻袋道:“這裏面裝着什麼讓你們做出如此狠毒行徑。”那四人面面相覷,突地發一聲喊,四散而逃。林翔原也不欲趕盡殺絕,呆了一呆,也不去追,俯下身子去解麻袋上的繩子,麻袋解開,一股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林翔吃了一驚,那袋子裏面確是一個人,不過不是他想象中的道長,而是一名老僧,但見他膚色略黑,雙頰消瘦,兩條花白的粗眉,眼睛緊閉,鬍鬚長長,一副到處奔波的清苦模樣。林翔伸手去探他鼻息,發覺早已全無,再觸他肌膚,卻是尚有微溫,待將麻袋從他身上盡數褪除,才見他胸前後背對穿了一條細長的窟窿,傷口銳利,形狀怪異,如刀似劍,不知是什麼兵刃所造,血跡還仍未乾,除此之外,並無半分爭鬥痕跡,看情形乃是被人一擊斃命。

    正細看之時,錢婉思也已跟來,見狀忙上前一同檢視,之後站起身嘆息道:“大哥,這位大師像是剛剛圓寂不久,是以屍首並未完全冰冷。”林翔點頭道:“是啊他的傷口好似是被人偷襲而成,不然不會如此乾脆利落。”錢婉思道:“卻不知這位大師在哪裏修行,法號爲何,他隨身的一切物品像是都被人拿了去。”林翔也感一片迷惘,沉思道:“說的是啊只是北斗門爲何要對這位大師毀屍滅跡還要拿走他的隨身物品,莫非是這位大師身上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錢婉思道:“大哥,我們在此胡亂猜測也不會有什麼頭緒,還是快快讓這位大師入土爲安罷,遲些要是被人看見又會多生事端。”林翔道:“二妹說的有理。”便去那死去的北斗門弟子身上收回長劍,將其屍身扔入漢水,再尋一僻靜之地,挖坑將老僧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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