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民國奇人 >第十七章 手藝人,進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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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匠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一般的事兒,即便是尋常人看來十分棘手的,在他的眼裏,都不算什麼。

    即便是此刻被人刻意刁難和敲詐,他雖然裝出誠惶誠恐的模樣,但也只是浮於表面而已。

    他的心裏,完全不慌。

    他之所以難以控制地露出如此驚駭莫名的表情,卻是因爲突然插入場中的這個女孩子她那小臉兒長得,跟他右眼中時常浮現出來的那個小女孩,實在是太像了。

    除了年歲的變化外,那臉型、神情和模樣,簡直是一模一樣。

    這讓小木匠如何不震驚呢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穿着一件喜慶的紅色襖子,梳着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辮子,明眸皓齒,小麥色的膚色很是健康,口如含丹,小臉上素面朝天,卻更是青春熱辣,當真是個娉娉婷婷的西北小辣椒,有着幾分燒刀子一般的勁兒。

    那少女很顯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來的,結果瞧見小木匠這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頓時就有些惱了,瞪了他一眼,說:“我臉上有花麼”

    小木匠趕忙裝作“慌張”的樣子,連連擺手,說沒,沒。

    他心思有些混亂,不知道這女孩兒爲什麼會跟那紅衣小女孩這麼像,而就在這時,那兩個收稅員瞧見了這個大辮子少女,卻慌張地後退,然後像前清一樣打了千兒,喊道:“四小姐。”

    小木匠眼角一跳,大約能夠猜到了事情的緣由,不過卻並不說話。

    那梳着一根大辮子的四小姐則皺着眉頭問道:“你們兩個是”

    領頭那大鬍子臉上擠出了諂媚的笑容來,說明身份,隨後說道:“這小子隱瞞收入,我們在這兒叫他補繳呢。”

    小木匠當下也是極力說明,那四小姐聽了,瞪了那兩人一眼:“我甘家堡是講規矩的地方,一口唾沫一顆釘,他是擺攤,又不是坐商,賺多少都是手藝,是本事,輪不到你們來眼紅”

    兩人慌張離開,旁邊圍觀的人紛紛鼓掌喝彩,熱鬧得很。

    四小姐臉上也有了光彩,對小木匠說道:“你放心,回頭的時候,我會叫人查一下這兩個傢伙,一定給你交代的。”

    小木匠還在想着這位四小姐的容貌,心不在焉地點頭,說:“多謝,多謝,不過也不用太麻煩,和氣生財嘛”

    四小姐笑了,說你倒是個心善的傢伙。

    隨後,她看了一眼攤子上的一堆物件兒,說道:“小木匠,我是甘家堡家的甘文芳,聽李家小姐說,你是打南邊來的,還會做西洋那邊的沙發”

    原來是奔着西洋景兒過來的。

    小木匠心中有了底氣,點頭說道:“在武昌那邊瞧過,也見過內部結構,如果材料齊全,應該是沒問題的。”

    他當下也將先前那一套說辭給講了出來,因爲講得詳細,細節又真實,四小姐聽得連連點頭,而等小木匠談及材料的缺失時,她卻一揮手,說這個你不用管,我甘家堡各種鐵匠、皮匠和手藝人都有,只要是你能夠畫下圖樣、講了規格來,都能夠給你湊齊這樣,我甘家堡過些日子,會來一些國外的客人,家兄希望弄套西洋傢俱來接待,你這幾日便不要接別的活兒了,專門在我甘家堡做事就成

    她說完,指着旁邊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說道:“至於價格,你跟平叔聊,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小木匠聽了,有些意外,不過能夠進入甘家去,對他打聽之前的事情,其實是有幫助的,所以他一口答應下來,只是先前接了單子,可能得忙完之後,才能去甘家堡報道。

    四小姐甘文芳聽了,看向了旁邊的那管家平叔。

    平叔笑着說道:“四小姐,我來處理吧。”

    四小姐點頭,跟小木匠說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小木匠瞧見她身邊還帶着兩個小孩兒,七八歲的是女孩,五六歲的是個男孩。

    兩小孩一人一個冰糖葫蘆,朝着集市走去,而那平叔則走上前來,詢問給他下訂單的,是哪兩家。

    小木匠說了名字,平叔笑了,說無妨,這兩家都是甘家堡下面的商戶掌櫃,他明日叫人過去通知一聲就行了,不用擔心。

    小木匠不想在這種小事情上跟甘家堡起衝突,於是點頭,說好,明日我便去貴府報道。

    那平叔卻說道:“你也別折騰了,我帶了人和馬車過來,直接去你住的地方,把東西一運,今天就在甘家堡過夜,明日大清早,我們家大少爺會過來找你聊傢俱款式和要求他是去那什麼法蘭西留過洋的人,對時間的概念很嚴格,而且不喜歡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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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怎麼西北幾家的年輕子弟,都留過洋

    小木匠瞧見平叔身後帶着兩個僕從,知道無法拒絕,也只有收了攤子,跟着上了馬車。

    在車上,那平叔問起了小木匠的姓名和來歷,小木匠早有準備,自稱姓甘,叫做甘虎逼,西南人氏,從小就跟着師傅到處跑碼頭,學做傢俱和木工,也會一些營造手段

    諸如此類的話語,他念得很是熟練。

    平叔並不懷疑,而且還因爲他姓甘,對他頗多親切之感,不多時,兩人便熱絡起來。

    等到了住處,小木匠進房間,收拾了些物件,背出了那個放工具的大木箱子來,平叔說可能要在甘家堡呆上一段時間,陪着他去把房給退了,隨後趕上馬車,朝着集鎮北邊兒的山丘上行去。

    他的馬,自然有僕役牽着。

    進堡子的時候,防範得比較嚴格,即便是有着管事平叔在,也一樣如此。

    小木匠放工具的大木箱子給打開,挨個兒地翻看完了之後,纔給放行。

    等進了堡子,最外圍的地方,卻是甕城,緊接着是藏兵庫和武庫,以及馬廄等,整體的構造,卻像是一個軍事化的土堡一般。

    穿行那高牆夾着的長道,平叔跟小木匠簡單解釋了一下檢查得如此嚴格,主要也是近幾日西北的局勢有些亂,有幾家勢力打了起來,連甘家堡都給牽連其中,爲了防止有人潛入堡中搗亂,方纔會如此嚴苛,倒也不是專門針對他一人的。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表面上不斷點頭,而心中卻很是明瞭。

    儘管平叔沒有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仔細想一想,可能與拜火教追殺馬家集的馬小姐,以及老琴頭團滅那一隊拜火教殺手有關係。

    雖說拜火教家大業大,寺廟與門徒遍佈西南之地,好幾個阿訇都名震西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那將近五十人的小隊,卻絕對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精銳之輩,就這麼突然沒了,要說不會炸毛,誰也不相信。

    當然,這些跟小木匠關係不大。

    大西北亂成了一鍋粥,對他而言,都沒有他心目中的真相來得重要。

    過了最外面的軍事調度區,將馬車給留在了馬棚,他的馬也給寄養之後,自有僕役幫忙揹着木箱,而平叔則領着小木匠進了居住區,七拐八拐,卻是來到了靠南邊的一處大院落來。

    那院落很大,中間居然還有假山魚池,看着頗費心思的樣子。

    等平叔將小木匠領到東廂房的一處單間前,打開門,小木匠瞧了一眼裏面的佈置,有些“拘謹”地說道:“平管家,您這也太客氣了,我一個做工的手藝人,隨便在工場旁邊弄個鋪蓋就行了,這種地方,可是給貴客住的”

    平叔很滿意小木匠的醒目,點頭說道:“小姐特意吩咐的,明早只要大少爺滿意,你在甘家堡這些天,就一直住在這裏。”

    小木匠還是推辭,平叔方纔講了實話:“你也別多想,讓你住這兒,除了看重你的手藝之外,還因爲工場最近很忙,旁邊的大通鋪都滿人了,好多人都直接睡在工場裏呢,實在是沒地方,行了,你就住在這兒吧,甘家堡不會虧待任何有真本事的人。”

    小木匠不再推辭,而是恭送了平叔離開。

    等人走了之後,小木匠在房間裏簡單查看一番,發現這房間寬敞,不管是牀榻還是櫃子,甚至書桌、洗手盆等等,都有配齊,而且並非單間,外面還有一個會客的小茶室,喫穿用度都有,用不着怎麼收拾。

    他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也沒有出去晃盪,生怕平叔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於是躺在了牀上。

    本以爲自己會心潮澎湃,輾轉反側,卻不曾想眼睛一閉,人便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起來,門外有僕役送來熱水,他洗漱過後,平叔便找了過來,讓他背上了工具箱,前往靠東邊的工場。

    這甘家堡佔地很大,除了外面一大塊的純軍事區,居住區這兒也分作幾個大塊,什麼主家住的地方,僕役和家生子住的地方,廚房、水房、菜地、花棚和水塘等等,應有盡有,簡直就是一個大型堡壘,而在東邊那兒的工場,又有各種鐵匠鋪子、木工和釀酒作坊等等,很是寬闊。

    小木匠聽那平叔說着,心中感慨,而來到了工場一處靠角落的工棚邊上,這裏有許多的木料和半成品。

    他將木箱放下之後,那平叔便去通報了,讓他一人在此等待着。

    小木匠在工棚前等待着,差不多過了大半個時辰,卻沒有一個人過來,有點焦躁,而在這時,他感覺一道炙熱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

    小木匠下意識地擡頭過去,卻發現,那並非是人,而是一頭高約三尺的黑灰色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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