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就見一隻大手接過她手中的木柴,往竈臺裏添了進去,擡眸,便見男人高大的身影已是蹲在了自己身旁,對着她道;“這裏煙大,你先出去。”

    姚芸兒怔住了,見袁武神情如常,方纔輕聲道;“這些我都做習慣了,你累了一天,還是先去歇着,飯菜馬上便好了。”

    袁武這纔看了她一眼,見她睜着一雙清瑩瑩的眸子,粉嫩的小臉上卻是沾了一些柴灰,讓他看着頓覺啞然。

    他伸出手,爲她將臉上的柴灰拭去,見她那張小臉霎時一紅,遂是溫聲道;“我來生火,你去做飯吧。”

    姚芸兒垂下眸子,只輕輕嗯了一聲,便將生火的事交給了袁武,自己則是站起身子去了竈前做起了晚飯。

    男人的火候掌控的極好,沒過多久,嗆人的煙味便淡了下去,竈房裏安安靜靜的,唯有竈臺裏不時傳出幾聲“噼啪”,此外,便是姚芸兒切菜的聲音,安詳到了極點。

    男人的臉龐被柴火映着,忽明忽暗,姚芸兒不經意的看去,只見他的側顏猶如斧削,濃眉烏黑,眼睛深邃,鼻樑高挺,他靜靜的蹲在那裏添柴,卻生生透出幾絲嚴肅凜然的味道,其中還有一些姚芸兒說不上來的東西,從男人身上不斷的散發出來,平白無故的讓人生畏。

    姚芸兒並不知道,那種東西便是戾氣,而唯有見慣了鮮血的人,身上纔會有這般無論怎樣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戾氣。

    喫過晚飯,姚芸兒將竈臺收拾好,碗筷也是全部用清水洗了乾淨,待她回到屋子,就見男人坐在椅上,用着一塊棉布擦拭着手中的長刀。

    姚芸兒見那刀身雪亮,古銅色的吞口銜着刀身,黑紅絲絛纏着刀柄。外表樸實無華,甚至看不到刃口,唯有刀身隱隱透出的黑光,竟是讓人不敢細看,似是看上一眼,便會將人的眼睛都給灼痛了似得。

    見姚芸兒進屋,袁武遂是停下了拂拭刀身的手,只將那長刀入鞘,掛在了牆上。

    袁武是個屠戶,家裏的刀具自然不少,姚芸兒此時見了那長刀,心中也不以爲奇,只當是男人平日裏做活所用,是以也沒有相問,只安安靜靜的坐在男人身旁,瞧那樣子,倒是有話要說。

    “怎麼了”袁武自然一眼便瞧出姚芸兒有事要告訴自己,當下便是低聲相問。

    姚芸兒有些躊躇,一雙白嫩的小手輕輕的絞在一起,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方纔向着袁武望去,小心翼翼的開口;“相公,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這還是袁武第一次聽她當着自己面喚出這兩個字,姚芸兒的聲音本就柔和動聽,此時又許是因着羞怯的緣故,那一聲相公中更是含了幾許的綿軟,男人聽着,眸中的神色便是浮上一抹溫和,低聲道;“何事”

    姚芸兒垂下小臉,隔了半晌,方纔開口道;“相公不是咱們清河村人,可能不知道村西口有一位楊婆婆,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家裏無兒無女,唯一的孫兒兩年前去了前線參軍,她因着擔心孫兒,一雙眼睛也是哭瞎了,平日裏又是行動不便,連喫飯都難,我...我就想着,若是往後家裏無事,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幫着她做些活....”

    話音剛落,姚芸兒便是悄悄擡眸向着男人望去,就見袁武面色如常,只淡淡頷首,道了句;“既然如此,往後你若無事,便去看看老人家。”

    “相公,你真好。”姚芸兒這句話只出自真心,話剛說完,香腮上便是飛上兩抹紅暈,倒是襯着那張小臉格外嬌憨,讓人看着憐惜。

    袁武心頭微微一震,這些年,他獨自一人,單槍匹馬,刀光劍影,無數的大風大浪被自己硬生生的闖了過來,而他的那一雙手,也不知是沾滿了多少鮮血,或許他這一生,都不曾想到會有人對着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動聲色,大手撫上了女子的面頰,輕輕摩挲間,只低語了句;“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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