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過寧輝堂那件事後,洛殤便是一直的呆在冷邵玉這裏,很久都沒有回到紫金閣,也不知阿玉卓錦她們這幾日過得怎麼樣,麻姑等人有沒有爲難她們。

    其實她若是不在紫金閣,也許麻姑等反而不會刻意的去爲難兩個丫頭。

    但她還是擔心着,趁着這會子無事,她偷偷的走出月娥閣。

    月娥閣與紫金閣相覷甚遠,冷邵玉恨她,厭惡她,所以她嫁來之時便被男人安排到了那所陰冷發暗的王府棄院,俗稱的鬼宅。

    通往紫金閣的路上,有一條近路,鵝卵石平鋪的小徑兩側的濃密的草叢中,偶爾開了幾朵黃色粉色平凡樸實的小花,高大的柳樹搖曳着它柔軟的細枝,像衆多歌姬在賣弄着醉人的舞姿。

    成蔭的倒影,印在鵝卵石地上,帶着午日的清靜與安詳。

    洛殤挽了挽垂在耳側亂舞的柔發,只聽有人在喚着自己的名字。

    “洛殤是你嗎”

    還是個女人的名字,她的聲音倒是很好聽,輕聲細語。

    洛殤轉過身,只瞧見不遠處高臺上的涼亭欄杆一側,朝陽郡主正站在那裏看着她,剛纔那一聲便是她喚的自己吧。

    見她轉過頭,欄杆後的女人伸出手在半空中向她打了招呼,隔着太遠,看不清郡主的面目表情,卻聽見她說:“快過來啊”

    洛殤看着她,對於朝陽郡主,她也只不過見了幾次而已,並無太多的印象,可這個郡主倒是和藹,三番兩次的爲她解圍,這也讓她不會再去拒絕什麼。

    冷語心見洛殤走過來,忙繞過涼亭走下臺階,在臺階的半中間熱情的牽住她的手,便是拉入了涼亭內。

    偌大的涼亭也是這般奢華,王府裏隨處可見,陰涼之地,夏日炎炎更適合在這裏閒暇度過,既不失觀賞之情趣,也不會感到夏日帶來的疲倦困擾。

    “小傢伙,別哭了,看看誰來了。”冷語心衝着一旁坐在石凳上,雙手搭在石桌上趴着的小兒笑着說。

    “喂”見小人兒沒有擡頭,仍舊不動,冷語心搖了搖頭,走了過去,側過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是你最喜歡的仙女姐姐來了,你若是不擡頭,她可要走咯。”

    小孩子蹬了蹬腿,還是沒有擡起腦袋,只是嘟囔了一句。

    “我纔不信呢,你又要騙我討厭姐姐”

    冷語心無語的起身,回過頭瞧了眼洛殤,笑了笑。

    洛殤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走了過去,在孩子的身旁輕聲的說:“小貝勒這是怎麼了誰惹了你不快嗎”

    這聲音的細緻溫柔,好聽的勝過任何的一種出奇曲調,綿長而深情。

    小貝勒一聽,立即擡起了頭,仰望身前的女人,只見她低着頭看自己,那一雙美麗的墨色雙眸真是好看的無法形容,柔柔的光色怎麼可以如此美,美到人的心底。

    她一身淺色紗衣加身,湘綺下襬隨風弱弱擺動,只是花邊裙角被撕破了,留下了殘缺,卻是絲毫不影響女人那精緻的面容的美麗,白淨的臉蛋兒宛如淡梅初綻。她輕眉婉轉琉璃,眸含秋水,雙目澄澈,一抿櫻脣時的細膩動作不禁的讓面前的孩子臉蛋通紅。

    小孩子還的確是哭過,如同杏仁般的雙目通紅,可憐的讓洛殤不禁彎下身,用自己細嫩的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小小年紀,還學會害羞了,不是一直吵着要看仙女姐姐嗎”一旁的冷語心也走近了,她故意帶着笑逗孩子,看到桌子前的小傢伙惡狠狠的眼神瞅她便是不由的覺得好笑。

    洛殤也是不禁的失笑,她睜着大眼睛,看着孩子,問道:“要不要和仙女姐姐說說爲什麼哭”

    聽她一說,孩子的臉上頓時寫滿了委屈,一下子抱住了洛殤的雙腿,兩隻手偷偷的抹着眼淚兒。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讓他如此的委屈。

    “好啦,別哭了,男子漢要堅強哦”

    “小鬼,快放開你的仙女姐姐,還不讓她坐下來歇歇”冷語心在旁邊圍着桌子的石凳上坐下來,倒了一杯茶送到洛殤的桌前,自己也是隨意的傾倒了一杯,扶起袖子優雅的飲了一小口。

    聽她的話,小孩子立即鬆了手,別過臉,好似不想讓人看到他臉上的眼淚。

    洛殤帶着笑,卻也坐了下來。

    “還是我來說吧,一早上乳孃便來稟報,說是今日早朝時皇帝哥哥下旨將南陵王的女兒月河郡主許配給他,小傢伙這一聽,

    便是沒好了折騰,說什麼也不肯娶那位郡主。”冷語心將茶杯放下,拿起絲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水。

    繼續說:“你有所不知,那位郡主今年已有二十二年載,而貝勒才只有五歲,這年齡上便已經相差懸殊,更何況南陵王的郡主一定要是正室。聖上賜婚,自然是逃脫不得的。”

    冷語心的眸子也暗了下去,當年的她便也是這樣,因爲先帝的一個念頭,她便硬是被送入了胡人可汗的大帳,那,她心如刀絞。

    整整呆了七年,可她的國,她敬愛的武周卻親手殺了她的丈夫。

    這便是她們女人的命,沒有任何的反抗。

    乃至於說小貝勒要娶一個年近二十二歲的女人覺得委屈,那麼她更多的是該爲那位郡主惋惜。

    等到貝勒長大,風度翩翩之時,女人卻已年老色衰,而此時正是男人濫情之時,可以盡收三妻四妾,而郡主呢,註定是要守着空房孤獨終老。

    洛殤淡漠的眸子沾染了哀傷,她又何嘗不是這樣,若不是這場婚約她又怎會被捲入這場仇恨中。

    又有多少世家女子,不是因爲政治聯姻而毀了一生。

    她轉過頭帶着笑,掩蓋了眼底的哀傷,看着小孩子,說道:“自古有云,爲人臣者,勢必犬馬以效尤其天。貝勒你身爲皇室宗親,流淌着的是武周的血,理應爲保這太平盛世綿延千年而有所犧牲,這纔是你盡一個天朝臣子的本分。”

    冷語心轉頭看着坐在對面的女人,明是弱不禁風的柔弱女子,卻是有着這樣的報復和宏圖,她原以爲洛殤會安慰貝勒,爲他想寫計策好將此事就此的了了草事,卻不想洛殤的這一番話,到讓冷語心更加的另眼相看,也更是自嘆不如。

    “可是可是我不想娶她,你看那些和我一樣大的也沒有娶這樣大的姐姐。”小孩子轉過頭,臉上的淚已經幹了,只是留下了兩道長長的痕跡,他嘟着嘴,手指緊緊的抓着桌子。

    他纔不要娶一個從未見過的郡主爲妻呢,如果那個女人要是像仙女姐姐一樣,那他倒是還能接受,可她又不是,只會讓他難受。

    “你有王室的身份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也就有這樣應盡的包袱。娶了郡主,你只顧好生的養着她便是了,郡主都不去計較覺得委屈,你又何來抱怨之說”洛殤看着他,她倒是很心疼那位月河郡主,二十二啊,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今後卻要度過這一生的淒涼。

    小貝勒聽了洛殤的話,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他用力的抹了抹眼睛,眯着眼睛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笑着連連點頭對洛殤說:“嗯,那我娶她便是了。”

    洛殤眸色一長,帶了幾分落寞的說到:“哪怕你將來納了三妻四妾,也要好好待她。”

    她也是女人,知道這種痛。

    小貝勒還小,雖不懂仙女姐姐話裏綿長的意味,但只顧着先是應允了再說。要是讓他娶仙女姐姐,那他一定會歡喜得不得了,可是哥哥說,仙女姐姐是他的。

    看着小孩子臉上重露笑容,冷語心還真是佩服洛殤,她不僅僅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還是一個極其有智慧的女人。

    爲何以前從未聽人說過洛將軍的妹妹竟是如此的才華出衆,聰慧過人,具有這般的治國之道,朝野之心。

    當今武周只有兩位聰慧勝過男人的女子,一個是景陽宮裏珠幕後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靜和氏,一個便是她的嫂嫂國公的嫡長女納蘭絨雅。

    現在看來,要改爲三個人了。

    冷語心看着她,剛要轉回視線時,只瞧見洛殤手腕纏着的紗布,還透着鮮紅,她皺了眉,難不成又是哥哥。

    上一次的事情,她已經讓丫鬟打聽清楚了,她全然不會相信是洛殤褻瀆了經文,反而她堅信着洛殤是被冤枉的,這些哥哥怎麼就看不到,他真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已經分不清是非對錯了。

    “你的手怎麼了是哥哥”冷語心急切的問她。

    “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劃傷的。”

    “怎麼也不叫人好好包紮一下,哦對了,上一次的事情,哥哥沒有再爲難你吧”冷語心回到南湘院便是一直記掛着此事,可她卻迫於無奈一直未能想出好一點兒的對策。

    雖說冷邵玉待她如同親生妹妹很是憐愛,可他怎麼說也是當今的風靡朝堂的晉王爺,有些話,她還是不能逾越身份的脫口而出。

    “他沒有。”洛殤沉了眼眸,淡漠的回道。

    爲難她活在這王府的每一天,都在承受着那個男人給的折磨,還談得上什麼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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