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本是直接請她入往鳳棲寢殿的,但洛殤執意要先去紫金閣看看,她們也只好陪她過去。

    按照常理來說,紫金閣是廢院,自然也是犯忌諱的不祥之地,洛殤初回便過去,只怕身染邪氣,但奴婢們見她執意如此,也沒再說什麼。

    那所宅院,還是那麼幽深,和她剛開始來到這裏時一樣,變了的也就是那片青翠的密草如今已成枯黃。

    繞過叢林,洛殤走上臺階,她緩緩擡頭,看着頭上方那紅漆的三個大字“紫金閣”,止了的腳步停歇片刻,才推開那扇大門。

    院子還是那麼寬敞,寬敞到讓人一眼望去只覺得的淒涼冷清,一旁的梧桐不見了,只留下一排樹根,院裏除了地上來回飄滾着的枯葉,就剩下那莎莎的塵土還在飛揚。

    一切似乎都和原來一樣,該有的一樣不少,不該有的,也沒有多什麼。只是那片她種下的櫻花也沒了,大概是耐不住天氣的寒冷枯死了,再或許,是有人早已除了它們。

    視線掃過一週,最終落在遠處那扇廂房門上,看着門被從裏面出來的人打開,那一瞬間,彷彿是阿玉,阿玉在拿着籮筐看她。

    小姐,您要的櫻花種子都幹了,等它們釀成粉時,我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洛殤搭落在身側的手抓上裙襬,眼裏的晶瑩逐漸的蒙上她雙眸。記憶中迴盪着阿玉的那句,回家......

    那邊風吹搖擺不定的衣架下,一個小丫頭踮着腳尖一點一點往上搭着洗好的衣服,她喘着氣,擦擦頭上的汗後,轉過頭笑着看她。嘴角翹起的那兩個酒窩,是那麼俏皮,那麼可愛。

    小姐,卓錦今天洗了好多衣服,阿玉姐再也不會說我是個沒長大的瘋丫頭了......

    小姐,你快過來啊......

    眼眶含着的淚直直滑落,洛殤的嘴脣輕顫,聲音嘶啞輕喚着她的名字“卓錦......”

    就在她邁出步子的時候,卓錦卻隨一陣風沙浩渺消失在她眼前,不留一點痕跡。洛殤的心口劇烈的疼,那聲小姐似乎還在她的耳邊久久迴盪不停。

    丫鬟們看着洛殤,心疼的走過來,猶豫了會兒,纔開口說“王妃,卓錦姑娘已經不在了。”

    這深秋的風真冷啊,就算再暖的絲錦又如何,暖的了人,暖不了心。

    她半仰着頭,讓淚在蓄含的眼眶下一點點的沉下,讓無情的風抹去她所有的不堪。

    是啊,卓錦不在了。

    那個曾經活蹦亂跳的小丫頭,再也無法在站她身邊親暱的喚着那甜甜的一聲小姐。

    洛殤的手慢慢擡起,她閉着雙目,手緩緩撫上小腹。卓錦,你還記得嗎,你說等小姐的孩子出世那天,你要親手給他穿上你準備的鞋子,你不是說,你要替我好好照顧他的嗎

    阿玉,你又在哪裏是否還在怨我恨我

    可惜,只有風聲和那無法再聽得到的回答。

    洛殤沒有走進那房間,攥着帕子她轉了身,身後的衆奴婢卻一時全跪向她。

    “王妃,您終於回來了,求您不要再離開了。”

    一想起洛殤離府後司徒靜雨執權這段期間,王爺不常在府,整個晉王府在司徒靜雨掌管下可謂人心惶惶,衆所難安,雲袖葉臻等人日漸殘忍,已經不知多少個丫頭因禍遇害了。就算她們的命再卑微,也不能任由司徒靜雨這般欺壓。

    “靜王妃她根本不拿我們當人看,奴婢們整日甚至不敢說話,就連擡頭看看前方的路也要偷偷摸摸,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深受毒打。”

    丫鬟們邊說邊委屈的擦淚,跪在她腳下的幾個丫頭挽起袖子,擡

    起胳膊,那肌膚上左一塊右一塊的淤青新傷舊傷全都混雜在一起,完全看不到正常的地方。

    鞭子毒打過的傷疤成爲深紅的烙印,洛殤縮了縮脖脛,在她脖子下方掩蓋的鎖骨處,有一道很深的鞭痕,雖然冷暮飛給她用了最好的藥來去這傷疤,也終是淡化不了。

    洛殤嚥了咽喉嚨的微苦,問道“他不知道嗎”她又補充了句。“我是說,你們王爺。”

    丫鬟們搖搖頭,這纔是她們最可悲的事。“奴婢們不敢告訴王爺,甚至就連當日王妃您腳筋被挑,卓錦姑娘慘死一事,王爺到現在還不知情。靜王妃說,如果誰透露了口風,她不僅會將我們折磨死,更不會饒了我們的家人。”

    “王妃,自從您走後,王爺回府僅有幾次,每一次回來都不肯見靜妃,所以每一次她都要拿我們做奴婢的出氣,我們只能忍着,敢怒不敢言。”

    洛殤蹙眉,她抿着脣沉默的別過臉,撇向那一地的枯葉。

    鳳棲寢殿裏,那間奢華高雅的廂房中響起一陣又一陣的破碎和怒罵聲。

    房間裏,司徒靜雨高舉着手中的花瓶用力的摔向地面,她一把拽下桌上的鋪簾,茶杯等玉器都成了碎片,只有那再刺耳不過的破碎聲。

    房間的奴婢都跪在一側,誰也不敢擡頭看女人,甚至不敢呼吸。

    “郡主,您別生氣,再氣壞了身子。”葉臻剛伸手阻攔她,反而被她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臉上,葉臻不敢吭聲,捂着臉低頭退後。

    司徒靜雨攥起拳頭狠狠打在桌子上,她發狠的眼睛含滿了恨。“你爲什麼,爲什麼還要回來......”

    “爲什麼要回來”一把掀起桌子,隨着桌子坍塌,人也蹲坐在地上。

    葉臻要過去扶她,想了想,還是退回了原處。

    司徒靜雨笑的可怕,似乎瘋了一般,這次洛殤回來,彷彿打碎她的天朝美夢,根本無法控制情緒。她瞪着面前跪着的一羣奴婢,咬牙拄着地面站起,朝向她們走去。

    奴婢們把頭沉的更低,身體縮着,一點點向後輕退。最前的一個丫鬟只因嗚咽着出了聲音,便被女人一把揪起,司徒靜雨拽着她的頭髮,瞪着她。“你哭什麼你害怕我”

    丫鬟拼命的搖頭,又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她也不知是該搖頭還是該點頭,下一刻,身體已經被女人用力的推向地面,肚子正撞上桌角的楞處,丫鬟閉脣,疼也不敢吭聲。

    “你們怕我,既然怕我,又爲何還敢去迎她回來”司徒靜雨大聲怒罵。“你們的王妃回來了,是不是很高興看到她今天威風凜凜,是不是爲你們出了氣啊”

    得不到回答,她一腳踩向腳下丫鬟的臉上,用力碾着她的臉問“快說”

    丫鬟根本發不出聲音來,身體瑟瑟發抖。

    司徒靜雨居高臨下的瞧着腳下的婢女,忽然冷笑一聲。“哦......我記起來了,剛剛迎接的人羣裏站在那最前位置的人就是你。你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她一邊說,腳下的力道也越來越重,丫鬟的嘴裏流出紅色的血。

    正執此時,門外有人來報,司徒靜雨才嫌棄的收回腳,丫鬟們規規矩矩的退回原處,那個滿嘴是血的丫頭慌亂的擦乾地上的血,又小心的低頭跪好。

    葉臻開了門,來的是兩個奴婢,她們瞧了瞧屋子,但並沒有什麼詫異,只是餘有同情,彷彿這種情景早已司空見慣。

    在司徒靜雨身前行過禮,說道“靜王妃,王妃考慮到您,所以特意給您一日的時間收拾好東西,明日清晨她會派人請你......”

    “你說什麼她是要我搬離這裏”司徒靜雨睜大眼睛,喘着憤憤不平的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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