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深夜,這一個人的夜晚總是那麼漫長,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晚上,白綺若數不清十年來她過了多少。

    窗外的月色很好,月光的皎潔如水一般的澄明,在那輪清楚的月明中,她彷彿看見了她的爹孃,她的姐姐,還有當年她自己的模樣。

    高臺上的燭火隨着一陣輕風吹進室內,微微浮動,忽明忽暗。

    白綺若關上窗子走到燭火下,打開手中那封信紙,上面僅有幾行字,她掠過一眼,將信紙放於火焰之上。

    微弱的燭火即要奄奄一息,卻在紙卷的輕薄鬆軟下蔓延燃燒,白綺若緩緩鬆了手,零零星星的灰渣碎沫一點點落在地上,隨風輕吹飄到桌角下。

    她拿起架子上的披衣搭在肩上,頂着月色走出房間。

    長菀居的大門緊閉,這樣幽深的偏院,其實就算院門不關的嚴實,也不會有人來這裏。

    葉臻掌燈,手裏端着杯盞對着女人說道“郡主,她來了。”

    提筆作畫的手依然握着墨筆,沒有停下,但女人卻揚起了脣角,她的眼中也隨之扯出一抹狡邪的笑容。

    葉臻說完,門框上也便浮現出個黑影兒,隨後那人進來,披風裹緊她的身體,遮蔽的嚴實。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司徒靜雨勾脣停筆,她接過葉臻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的擦了擦雙手,然後繞過桌子走向這邊。

    女人站在原地,隨着司徒靜雨走近,她慢慢掀起頭上的黑紗簾帽,燭火將她的臉照的清楚。

    “說吧,找我過來什麼事。”她冷漠的說,就像在做一筆交易,除此之外二人沒有多餘的話可說。

    司徒靜雨冷冷發笑,紫色的羅紗穿在她身上,顯得妖豔,她伸出細長的手指在燈火下瞧了幾眼,陰陽怪氣的說道“如今白姑娘可是她面前的紅人,本郡主的邀請姑娘可謂當真不屑一顧。”

    司徒靜雨有意諷刺,笑聲刺耳尖利,下一刻,她的臉色忽然陰沉下來,眼中積滿狠毒的痛恨。“可你也別忘了主人讓你來這裏的目的。”

    白綺若看向司徒靜雨,她當然記得自己答應過冷暮飛什麼。

    自從白家滿門抄斬,京城便無一白姓氏,任何人都知道那場殺戮是不公的,他們是冤枉的,可皇家爲了自己的顏面,依舊不肯容納白家。

    天下之大,何處纔是他們的家。

    這十年來,她不止一次的冒死入京,卻一直都未能曾見到冷邵玉,兩年前她不小心說漏了自己的身世,招惹來殺身之禍,逃亡的路上,被冷暮飛救下。

    直到一個月前,冷暮飛告訴她,可以讓她進入王府,但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逼走洛殤。

    在這之前,白綺若從不知道冷邵玉已經娶了他人,更不知道那人是洛殤,如果她一早就知道,也許也不會錯下去,到現在沒有回頭路可走。

    這些日子,她已被洛殤的善良,寬容所打動,那種無謂的仁知是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學會的。她想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又何必再重走一遍悲苦。

     

    可當她看到冷邵玉的那一刻,這樣的想法也就全然消散,她發現自己捨不得,她也愛他,甚至不比她姐姐愛的少分毫。當聽到冷邵玉的那番話,當知道男人心裏還有月娥的時候,白綺若沒辦法再勸說自己離開,她想,可能這就是老天的安排,她的定數,也是洛殤的定數。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司徒靜雨不屑的冷笑。“那就好,你知道,若是讓主人失望,你我的命都保不住,更別說能夠留在王爺身邊,你說呢”

    “你叫我來總不至於就想說這些。”

    司徒靜雨挑了挑眉目。

    白綺若沒再理會她,轉身要走。

    “等等。”司徒靜雨叫住她,瞧了葉臻一眼,然後在桌旁悠然的坐下。

    白綺若停頓片刻,才伸手接過葉臻給她的藥包。

    聽桌旁的女人陰魅的開口“你不是一直在爲她配藥嗎,把這個放裏應該不難吧。”

    白綺若皺了眉,她捏着手中的藥紙,細長的指甲輕挑開紙包,食指一抿白色粉末,雙目驟然冷卻。“這不是墮胎藥。”

    “你只管做就好,放心,事成之後我會打理好一切。”司徒靜雨得意的挑了挑燭火的青絲。

    白綺若轉身看着她,臉色發沉。“韓王沒下過這樣的指令,司徒靜雨,你貿然行事,就不怕他殺了你。”

    聞言,司徒靜雨的臉色勃然大怒,立即腹上陰黑,她拍着桌子站起身,視線與白綺若平視。

    冷言冷語的說“白綺若,你當自己是誰,別忘了你的身份,不會真的以爲洛殤會拿你當親生姐妹來相待吧。”

    她諷刺的一聲奚落,轉念譏笑。

    “如果她知道你的身份,還有你那見不得人的私心,你說,她會怎麼對你會不會恨你呢呵呵”司徒靜雨輕笑慢語,在女人的周身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似有嘲諷的看她。

    白綺若攥緊手中的藥紙,細碎的粉末在她手指中慢慢的灑落在地上,星星點點的白色。

    “韓王交代的事我會去做,但是我警告你司徒靜雨,你若是敢傷害到洛殤一分一毫,這包藥我會親手用在你的身上。”

    “你”司徒靜雨臉色煞白,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極爲狠毒可惡,半揚起嘴角勾勒出一個不屑的冷笑。

    她說“你威脅我”

    白綺若步步走向她,她渾身上下濃濃的草藥味兒仿若在告訴司徒靜雨,她此時有多麼認真,絕無任何的威脅,而是完全是爲警告。

    “我會想辦法讓她離開,但你不能動她,這也是我唯一的底線。”白綺若停頓幾秒,收回嚴肅冷漠的視線,轉身走出房間。

    她黑色的風衣輕紗同夜色漸漸融爲一體,分不清到底什麼纔是最爲的黑暗。

    司徒靜雨望着那扇還在悠盪的房門,她脣角顯露陰毒的笑容,像黑夜裏扯出的一朵妖姬。

    “白綺若,你這是自掘墳墓,等除了洛殤,你以爲自己還能活着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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