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房間裏變得異常安靜,氣氛也不再和諧,片刻過後,蕙香的臉上纔有了絲笑意,應是有意打破這僵硬。

    “郡主”

    蕙香笑着走過去,直接拉起冷語心的雙手,不知有沒有走心的細看,她忙說“姑姑瞧瞧這滾燙的茶水有沒有傷到郡主,要是燙壞了郡主,太后又要傷心了。”

    冷語心瞧着她,緩緩縮回了手,她轉臉看向榻上的婦人,眼眶有些泛紅。

    “您說什麼洛殤的孩子沒了”冷語心皺着眉,乾淨的臉上有些難看,她無法相信,洛殤的孩子沒有了,怎麼會沒了。

    “太后,您說的是真的嗎”

    靜和氏別過臉,沒有回她,也不再去看她。

    蕙香瞧了眼婦人,忙說“郡主,您聽錯了,太后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晉王妃的孩子好好的,母子平安。”

    冷語心身體有些發冷,若不是她無意聽到這番話,恐怕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洛殤會出現這樣的事。

    冷語心在靜和氏身前跪下。“請太后允許朝陽離宮。”

    靜和氏握着榻板的手背有些繃緊,她閉口不答,只是輕微的喘氣,呼吸。

    “郡主”蕙香的話被靜和氏的手勢打斷。

    沉默了會兒,婦人開了口。“你要離宮”

    “是。”

    “離宮做什麼”

    冷語心擡起頭,她還能做什麼,孩子沒了,洛殤走了,她纔想回去。

    一時間,她沒有什麼可以回答。

    “哀家準你離宮,去瞧瞧你那個好哥哥。”靜和氏甩手將密函甩在地上。

    冷語心看着白色捲紙上整齊老練的字跡,垂了頭,好長一會兒,她才起身。“太后,您和語心說過,洛殤很像您的妹妹。語心求您,如果您找到她,別傷害她。”

    冷語心行禮後,匆匆離開寢宮。

    蕙香站在房門口,回過身時見靜和氏愁眉不展,便說“郡主離宮也好,也能勸勸晉王爺。”

    “蕙香,哀家怎麼沒想過,那個孩子會不會還活着。”

    蕙香聽的糊塗。“太后所指何人”

    靜和氏長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目。

    “彥氏的女兒。”

    日漸傾斜,京都的雪也漸漸融化,幾日短暫的銀裝素裹,這美好也終將被絢日撫去。

    棕褐色的房檐水滴緩緩流下,滴答滴答的聲音饒有旋律,被這場風霜雪月洗滌後的地方,乾淨的能反射的清楚耀陽的模樣。

    鋪在花園枋廊上層的雪融於泥土,草更加綠,花開的更加嬌豔,朵朵桃花開在美的枝頭,雪融化堆積的水沉甸甸的壓着細枝,時而低落,時而壓下一整片的桃花。

    中衛等朝臣無心離去,又無任何辦法,只能暫留晉王府,現在就算將晉王綁到朝堂,也無濟於事。

    夜幕降臨,這幾日,武周的上空都看不到月的影子,整片天空都被黑暗籠罩,不見五指。

    夜深了,冷

    語心纔到王府,聽說她要回來,莫雲一早便在府外侯着了,見她走下轎攆,莫雲走過去伸手要扶她,最終還是無奈的收回。

    “郡主。”

    “中衛等人還在王府嗎”冷語心聲音平淡,也有些急切。

    “是。”

    “晉王呢”

    “王爺把自己關在鳳棲,你”莫雲看着她,明明想說的很多,到了嘴邊兒,卻成那句最平淡的。“你回來了。”

    “嗯。”冷語心依舊冷淡,她沒再繼續同莫雲交談,直接進了王府,應是去了鳳棲。

    鳳棲的奴婢似乎少了很多,許是洛殤不在,也無須留這麼多人,在丫鬟靜兒的領路下,冷語心進了房間。

    房間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但那股刺鼻的味道卻是充斥了整間房,難聞的讓人不想多留一刻。

    冷語心摸索着走,還沒走幾步就險些踩到腳下的酒瓶滑倒,她扶着牆壁,慢慢的走,腳下溼呼呼的,是酒的粘液。

    順着男人亂絮的呼吸,和酒氣的強烈,冷語心走到牀邊,掌了燈。

    當屋子裏燈火點亮時,牀邊坐在地上的男人醉醺醺的擡高了胳膊,擋住了眼睛,他是在害怕光的刺眼,還是害怕在光亮裏能看得到自己。

    他坐在一堆裏倒歪斜的瓶子中間,雙腿隨意的伸開,身體靠着牀榻,頭髮凌亂的垂到地上,胸前的衣襟已經溼透黏在了肌膚上,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拄着地面,一直保持這一個姿勢,垂着頭。

    冷語心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冷邵玉,在她印象中,冷邵玉優雅高貴,是一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不堪的男人,更不會在別人面前以這樣一副他最討厭的模樣出現。

    她踮起腳走的更近,遲疑着蹲在他身前,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她清楚的看見他下巴的胡茬,他燻黑的眼眶,還有,乾裂的嘴脣。

    冷語心說不出什麼感覺,看到這樣的冷邵玉,她真的有種想哭出來的衝動,伸手撫上男人的肩膀。

    冷邵玉低沉的頭像栓了千斤重的鐵,他緩慢的擡起,迷離的眼睛乏累帶着睏倦看了眼冷語心,隨後脣角扯出一抹艱難的笑。

    “哥哥,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你是武周的晉王啊。”冷語心有些聲嘶力竭,她整顆心都在痠疼。

    看着亂哄哄房間,他身邊一個一個擠滿了空間的瓶子,還有破碎尖細的瓷片,她伸手奪過男人手中的酒瓶。

    “不要在喝了,你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子,你還是你嗎五國霍亂,現在的武周水深火熱,你怎麼還能躲在這裏酗酒,冷邵玉不是一個懦夫,永遠都不是。起來,你起來。”冷語心拽着他的手,卻無法將他從地上拉起。

    她不知道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洛殤的孩子是怎麼沒有了,而他又怎麼捨得放洛殤離開。

    對於冷語心來說,這一切都是未知數,她只確定,冷邵玉深愛洛殤,沒了她,也就不再有他。

    “你起來啊,別再這樣下去了,你要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你以爲這樣做她就會回來嗎”

    男人的身體忽然顫動,頭髮擋住了他半張臉,他聲音沙啞。“她不會回來了,永遠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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