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殤回到蒼狼野時已是深夜,她晚膳沒服一口,一直守在帳營裏細看岑鳴軒整理送來的文書,消瘦的身影像流動的水波漾在白帳上,潺潺若流水般涌動。
今夜滿月,月圓時分,蒼狼野上一片孤寂清涼,滿天的憐星圍繞着帳營,灑下空白的孤冷。
洛殤一頁一頁的翻閱,桌上燭火已要燒盡,她也無半分睡意,白蠟上緩緩淌下滾燙的液體,積掛在蠟炬根部。
遼君已首肯出兵,若真能取得二王相助,加之衛國先前兵馬,攻破衛城不在話下。但要收復百二十餘城,恐怕還是沒有那個能力與武周相爭。
若按遼君所說,衛國一旦入城,武周必定會以亂黨之罪派譴百萬雄獅,甚至不惜一切動輒千軍萬馬兵臨城下。
免不了又一場浩劫。
洛殤並不想看到戰火紛紜,硝煙四起,但她沒有辦法,若不復國,國人將永無天明之日,只能四處逃生,苟活於世。
“誰”
見燭火微搖,洛殤神情敏感,蹙眉凝向帳口,看到男人端着東西進來,她才稍緩了緊張的神經。
秦慕歌見她如此憂心忡忡,實在心疼,他端着飯菜過去,放到女人眼前。
“音兒,我讓侍女做了些喫的,你多少用一點,別累壞了身體。”他輕拿出裝有佳餚的器物到桌上,將筷子遞給洛殤。
“拿出去吧,我不想喫。”洛殤只是撇了眼飯菜,而後隨手翻了兩頁書。
秦慕歌溫雅的看着她,他擡手拿走女人手中的書,擱置一旁。
“我說過了我不想喫。”洛殤不耐煩的擋開手,她沒想正撇開男人遞送的碗筷。
破碎聲一響,帳中反而靜了下來。
看着地上破碎的碗片,再瞧男人蹲身單隻手一點點將碎片撿到稱中。
她怎麼能,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洛殤抿着脣,愧疚在她心底蔓延,不知怎麼,她倔強的眼睛竟半含下晶瑩,洛殤蹲身,幫男人一塊拾撿。
她擡起頭看着秦慕歌。“慕哥哥,我”
“音兒什麼都不用說,無論你做什麼,怎麼做,我都不會怪你。”秦慕歌溫柔的話很暖,就像冬日的暖陽,那種讓人一聽到心就會融化,可這種日夜盼來的感覺現在卻成了一種愧疚。
他笑的讓人舒服,讓人想依賴的靠一靠那肩膀。
秦慕歌撫上她散開的秀髮,心疼的瞧着。“累了就休息會兒吧,復國就算再難,慕哥哥都會一直陪着你。”
他屈指輕輕一點女人高挺的鼻尖,眼中全然寵溺和憐惜。
nbsp;“我知道。”洛殤低下了頭,酸澀潛藏眼底。
“音兒,明日面見衡陽王和呂靖王的事情,就交給慕哥哥吧。”秦慕歌不想讓女人再受半點兒傷害。
衡陽王,呂靖王皆乃武周霸徒,哪怕說服二人出手相助,也要費盡周折,保不齊此番之行還會丟了性命。此二王皆爲酒肉好色之徒,難以讓人放心。
爲了復國,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秦慕歌斷然是放心不下的。
洛殤尋思了會兒,勉強溫笑着點頭。“好,音兒答應你。”
秦慕歌離開大帳,洛殤即叫了侍女玲兒進來。
“公主。”
“慕將軍有傷在身,你且去熬一碗蔘湯送去,要親眼看着他喝下。”
“是。”玲兒瞧了眼幽幽燭火,弱弱的提醒。“公主,時辰不早了。”
“多嘴”洛殤冷冰冰的責了句,她回手從袖中取出一小瓶,交給玲兒。“把這個放入蔘湯裏,記着,什麼也別問,也不許提。否則本公主要了你的命。去吧。”
“是,奴婢就去。”玲兒掖着裙襬慌忙退出大帳。
洛殤瞧着被風吹動飄然起的帳簾,滿天星宿下的肅目黯然
日過蒼狼,白色帳營上頂尖的彩旗迎着風飄舞,帳前幾匹駿馬聽話的低頭喫草,時而高擡前蹄。
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只有初升起的那熾烈的豔陽,照耀着一望無際的蒼狼野。
“公主,北上衡陽王,南下呂靖王皆非等閒之輩,此番去往蘇州,萬事要小心。”岑鳴軒一早將二位藩王遊行蘇州的行蹤查的清楚。這樣就不用多行數裏,到蘇州即可。
那日松一掌推開細皮嫩肉的男人。“公主,讓末將同您一起去吧,也好可以保護公主。”
岑鳴軒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冷哼句。“就你你去豈不是給公主添亂。”
“你個小白臉”
“山野莽夫”
“”
安大人搖搖頭,嘆了口氣,止在兩個眼紅臉青的人中間。“好了,那將軍,岑大人,你們各自就少說兩句,也好讓公主放心。”
岑鳴軒嫌棄的瞪了男人一眼。“把你的手拿開。”
那日松收回抓在他肩膀上的手,抱着那把大刀轉身,一副懶得和他計較的神氣模樣。
“公主爲衛國做的夠多了,成與敗只要公主平安,皆無干系。”安大人苦澀着臉。
“安大人,事到此地步,已經沒有退路了。照看好秦將軍。”洛殤轉身上馬。
阿狼就站在帳口,看着女人同宋衍,劉容修離開,他轉身繞過帳營,直朝那匹巴郎馬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