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當初宋朝皇帝初次設宴在瓊林苑宴請新科進士, 才得了這個名號,後來哪怕不設在瓊林苑了, 瓊林宴的名字也傳開了。
這名字後來改成了聞喜宴,再後來又改了回去,本朝時又改回了聞喜宴。
本朝以往的聞喜宴設在宮外的名苑名園中,這一科的聞喜宴設在了皇宮的瀛洲玉雨園中。
瀛洲玉雨是梨花的別稱, 是以一聽這個名字唐瑾就猜這應該是一個梨花園了。現在正是梨花的花季, 把宴設在梨花園想着也是挺美的。
他進宮的時候,遇上了好些人,熱情的都問他“狀元郎來了”之類的。
唐瑾一一笑着搭話,哪怕有幾個說的話有很重的口音他聽不懂,猜測不出來也很有耐心的詢問是不是問的什麼,很有禮貌, 得了很多好感。
這些人裏有些覺得面熟,有些人好像連見都沒有見過。
他是狀元,別人認得他正常,他不認得別人也很正常。
等到了園子裏, 果然看到一顆顆開滿潔白梨花的梨樹連成一片, 很是美觀。
皇家的梨園自然不像農家的梨園一樣, 滿地的泥土, 而是以梨樹爲圓心在四周用整齊的石頭圍了一圈, 其它地方都鋪了磚頭, 路上用石板鋪着。
順着路進去,已經來了很多人了,在中間一處空出來的地面上建有幾座亭子,亭子裏外大家三三兩兩的都在一起交談。
狀元自然是吸引人目光的,唐瑾一來秦省的人看到唐瑾來了都圍了上來。楊玄走的最快,來到唐瑾面前想要道謝,四周人多雖然離的不近可能聽不見,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很長時間的話說不出口。
“恭喜你,心願得償了吧”唐瑾先開口了,他大概聽人說起過楊玄的一些事,知道他是庶子,在家裏不好過。
楊玄莞爾,心道自己真是連個孩子都不如,沒得唐瑾大方,一下子卻放開了,笑道:“還是要謝謝你,不然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
“謝什麼啊”緊跟着來的秦省的另一名同進士好奇的問,於是就一起聊了起來。
桓棟還沒有來,向煒卻來了,一羣人圍着唐瑾,很是熱鬧。
嶽賓、範瀟等人身邊也都圍了一羣人,不過明顯的沒有唐瑾這邊的人多。
人多了,就有是非,有圍在唐瑾身邊的考子就向着大家道:“今天天氣這麼好,梨花千樹萬樹開,景色很是美好,我們來作詩吧。”
有人跟着應和,唐瑾沒出聲,那人就問起了唐瑾來:“狀元郎,你說呢”
“你們作詩,我不參加。”唐瑾笑着拒絕了。
楊玄可是知道唐瑾並不太會做詩,就跟着附和:“就是,你們玩你們的,不要非得拉別人一起玩。”
對方顯然有備而來,纔不會被一兩句話打發,而帶懷疑的打量着唐瑾:“你莫不是不會做詩,怕出了醜,不敢應邀”
這場景,怎麼一個熟悉了得
楊玄曾經就玩過這種把戲,他一面覺得唐瑾不會喫虧,又一面對方難纏弄不好壞了唐瑾的名聲。想要解圍,唐瑾已經開口了。
唐瑾摸了摸下巴,他念書爲的就是考科舉做官,可不是爲了跟人比誰做的詩好,古來詩做的好的人那麼多,不見得有幾個官當得大。官當得大的,詩做的好的人也不多。
他纔沒有力氣跟少年氣盛的人爭什麼意氣,反問:“能入殿試的人哪個不會做詩你這麼問是沒腦子不成這激將法用的,可真拙劣,到底想幹什麼呢”
對方覺得這反應不對,沒有按着自己想着的來,自己的話好像有些不好接,頓了一下,忽略了唐瑾的問題,有些生硬的道:“既然會,那就來啊”
“不來,我詩做的不好。”唐瑾直言。就算他開了竅,並不覺得做詩是什麼難事,可要做一首好詩出來,卻很不簡單。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覷,實在沒想到唐瑾竟然會這樣說。
爲難唐瑾的這個人叫熊易,也是沒想到唐瑾會這樣直白的承認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狀元承認自己不會做詩,這不傻的不成
唐瑾掃了一圈圍觀自己的人,對着熊易道:“你到底想幹什麼證明你詩做的好對,我的確詩做的不好,你很可能詩做的比我好可那又如何呢你詩做的再好不也沒考上狀元,有什麼用”
“噗呲”這最後一句實在是一錘重擊,惹得好幾個人輕笑了出來,向煒可是沒得顧忌,笑得最大聲了。
熊易覺得沒面子極子,鬧了個大紅臉,羞惱極了,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笑話別人詩做的不好吧,人家已經承認了,而他真是詩做的再好也沒考上狀元。
“被打臉了吧”楊玄輕笑着問熊易,又自爆其短,“我曾經也是因爲不服氣想了你這樣一出,提前做好了詩,等着跟唐瑾比,好勝過他了去。”
“然後呢”有人追問着。
“然後當然是自己鬧了個沒臉啊”楊玄說着,自己都覺得驚奇,他竟然也能有這麼坦蕩的一天,可見受唐瑾影響很深,深到秦省的同考說他身上曾經的那種陰鬱都不見了。
誠然,也跟他考中了會試至少能得賜舉人出身心情好有關,可重要的還是在於唐瑾。
曾經被人幫助過,楊玄現在也想幫助唐瑾,望了一圈衆人,笑道:“但其實,唐瑾他的詩做的可不像他說的那樣差,還挺好的。當時唐瑾說我用空把精力用在跟他比試上,還不如把精力用在好好讀書上,氣得我發憤圖強,成績飛漲,最終考過了會試,如今才能站在這裏。”
他面向了低着頭恨不得鑽到地縫裏的熊易一眼:“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樣。”
像楊玄一樣,怎麼個一樣
都已經考過了殿試,再有別的考試就算能贏又有什麼用熊易在幾十雙眼睛的圍觀下,更覺渾身是刺,難受得厲害,聽了楊玄的話,把所有的氣都遷怒到了唐瑾的身上,紅了眼睛瞪唐瑾:“考上狀元有什麼了不起,你別得意”
在唐瑾眼裏,熊易不過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看他都有要哭的樣子了,他也沒得再打擊他,點着笑道頭:“考上狀元就是很了不起啊,這可是真本事。”
圍觀的人好些都輕笑出來,甚至有附和的,還有說自己是考不上的,輕聲的話語更是讓熊易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受到過這麼大的恥辱。
唐瑾到了這裏,走到了熊易面前。
熊易警惕的望了他一眼,唐瑾卻是轉了話,認真道:“考上狀元我的確是很高興,沒有人會不高興。但你不必眼紅我,歷朝歷代的狀元有那麼多,真正有成就的又有幾個你是現在沒有我考的好,可這一輩子還長,你有無數次機會做出比我更高的成就來。”
圍觀的好些人臉色都變了,只覺聽了唐瑾的話心境都開闊了,看淡了些,不再那麼眼紅,着唐瑾的眼神也變了。
可是良言難勸該死鬼,有聽進去的,就有聽不進去的,熊易不是楊玄,非但沒有覺得這話有什麼好,只覺得更加的羞辱,覺得唐瑾是在諷刺他,因爲狀元的起步高,他再怎麼努力,又怎麼能勝的過去。
禮樂這時響了起來,大家知道昭德帝快要到了,都散開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昭德帝一會兒後果然來了,說了一些激勵大家的話,又很親切的跟大家聊起了學習的事。
唐瑾沒有想到,熊易竟然在這個時候嗤笑着開口:“我們狀元郞策問做的再好,卻是不會作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