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辣手凰後 >211,若敖鬼餒不受香火(下)
    火光炬如白晝。

    蜿蜒的火把,熊熊地燃燒着。風吹過,扭動着身子,宛若鶯歌燕舞的身姿曼妙至極。

    聲浪一個蓋過一個,此起彼伏,這是勝利的吶喊聲和發泄聲。

    這場絞殺叛賊的戰役,正義終於是選擇站在了太子熊呂這一邊。

    斷髮。

    堂堂楚國未來的君王,爲了平定叛亂而斷髮蓄志,這是要令文官刺面武官斷指的態勢。一個國家被逼到要君王斷髮才能激起將士鬥志的,這是一件多麼恥辱的事。所以楚太祖當初聽進了文官的勸諫,早早地就立了規矩,一旦君王斷髮,文官要在腮幫處刀刻一個“恥”字,武將則要斷一無名指,當然斷指還是有要求的,必須不是你握兵刃的那一隻手。

    蘇見力曾經官逼三軍副統帥,自然是清楚楚國的斷髮後果,所以,正待阿東樂他們像擡着一隻四肢牢牢地捆綁在木棍上的豬一樣擡着嘴裏塞着臭襪子的若敖天在太子熊呂面前戲耍若敖天的時候,蘇見力和蘇見馬二人便已經跪倒在太子熊呂面前。

    太子熊呂早已經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沒有注意到蘇見力兄弟倆的舉動,而這一切卻被樊霓依盡收眼底。樊霓依不明就裏地伸手就要扶起蘇見力二人問:“蘇將軍,你們這是爲何”

    “樊姑娘,楚國有制,一旦君王斷髮,文官刺面武將斷指,今太子貴爲我大楚的君王,爲明志斷髮,實乃我等武將無能,因此我兄弟二人跪請太子責罰。”

    “蘇將軍,你快請起,但凡有事,待太子登基後羣臣議過纔是。”

    樊霓依拖着蘇見力的胳膊,卻猶如石沉大海一般,絲毫使不上勁,但見蘇見力依舊是紋絲不動地跪拜在地,一張臉幾近貼地。無奈之下,只好走了兩步去叫太子熊呂來處置。

    太子熊呂像是第一次聽到有這麼一回事,仔細回想下,還果真是這樣的。只不過自己斷髮是和樊霓依結髮爲夫妻,沒想到陰錯陽差竟然埋下了這麼一個由頭。

    瞥了一眼跪拜在地上的蘇見力和蘇見馬二人,舌尖迅速地在脣瓣上劃過,不自覺地摸了下自己那一頭不長不短的頭髮,心中突然大爲光火,要不是這些武將文官沒有本事,也不至於今日自己的斷髮了。

    想到此,冷冷地甩了句國法不可破的話,就坐上馬車前往楚宮,連樊霓依也顧不上打招呼。

    望着太子熊呂似是無情的話和做法,樊霓依還想再替蘇見力二人說點求情的話,畢竟這斷指對一個武將來說,就是一種恥辱,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太子熊呂早就乘着馬車絕塵而去,迅速地從眼前消失。

    “末將領命”

    蘇見力沒敢擡頭,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太子熊呂已經遠去的事,只是迅速地從地上撿起劍來,毫不猶豫地將左手無名指砍斷。

    齊骨的無名指,冒着鮮紅的血,從手掌上脫離。十指連心,蘇見力疼得滿頭大汗。

    一旁的蘇見馬,見蘇見力如此果斷,雖然恨楚國的這麼一個制度,可是,既然蘇見力都做了,他也不好再埋怨什麼,於是跟着也是眼睛一閉,迅速地將手指砍斷。

    兩人的舉動,像是在斷別人的手指,說砍就砍,樊霓依還來不及阻攔,兩個手指已經整齊地擺放在一起。

    “兩位將軍,你們這是何苦呢這場戰役你們二位勞苦功高,還沒來得及享受封賞,就要受此連累,早知道我們就不斷髮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兩位將軍了”。

    樊霓依和太子熊呂兩人斷髮真實的原因,樊霓依斷然是不敢說出來的。

    兩人結髮夫妻,那就意味着她樊霓依未來不但要入主王室,而且還是要位居後位的。可是,她沒有背景,更不一定能得到滿朝文武的允許和推薦,她怎麼可能會入後位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爲了滿足臨死前的一個希冀罷了,如今希望破滅,她自然不能找太子熊呂硬逼他封自己爲後的事,這是不符合規矩的。

    而且,她更不能將真相說出來,否則會令太子處於尷尬地步,再引起百官非議到時就會得不償失,所以,她不能說,卻是對蘇見力兩兄弟心生愧疚。

    “樊姑娘,國法爲先個人是小。我們兄弟二人既然從軍,自然要遵守國法軍紀。”

    蘇見馬見樊霓依流着淚給自己包紮傷口,他年長蘇見力,爲人也是那種左右逢源的,所以說話自然也就委婉了許多。

    蘇見力偏是與他的其他六個兄弟秉性相反,直言不諱,不懂得拐彎抹角,見太子熊呂竟然連看也沒看他們兄弟二人就趕着回宮,想起自己爲了攻下城門費了多大的努力,本想着能得到太子熊呂的一些讚賞,哪怕是一句“你幸苦了”,他也會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惜,他覺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多餘的。

    “真是忠心錯付,要知道是當下這般境地,我兄弟二人還不如守在鄭郡,銅牆鐵壁的任誰也進不來,舒舒服服的當一個異地王也比現在強多了”

    “七弟你胡說什麼呢”

    蘇見馬知道蘇見力是說糊塗話,當即就喝止了他,旋即跪請樊霓依不要當真。

    “六哥,難道我說的不是嗎父相說過,咱們蘇氏一門七子,如今有四子死在戰場上,這都是爲了誰呢還不是爲了他這個君王嗎現在他竟然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態度跟之前也是差得天壤之別,真是用人朝前不用朝後啊”

    “住嘴”蘇見馬氣不過,狠狠地甩了蘇建立一巴掌罵道:“咱們蘇氏一族生是大楚的人死是大楚的鬼,君要臣三更死,臣豈敢拖到五更後你別忘記了,如果沒有先王的提拔,你我兄弟也許只不過是一個種田的農夫罷了,哪裏還有今日光耀門楣的機會”

    蘇見力被蘇見馬打了一巴掌,咬着嘴脣半天不說話。

    樊霓依正愁着不知道該如何來寬慰蘇見力的時候,阿東樂恰好走了過來。

    “主人,你沒事吧”

    阿蘭蕾扶起樊霓依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樊霓依朝阿蘭蕾尷尬地回笑了一句,又問阿東樂:“看見林一哥他們了嗎”

    “林將軍帶着若敖天護送太子進宮了,餘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問明白了,所以,就過來請教蘇將軍。”

    阿東樂簡短地朝樊霓依解釋了一句,見地上有倆節斷指,又看了看蘇見力和蘇見馬一眼,十分震驚地蹲下身子雙手搭在蘇見力的肩膀,情緒激動地追問道:“蘇將軍,你們爲什麼會這樣”

    阿東樂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問出這樣的話來,純屬是一種無心之過。

    然而,這話此時此刻在蘇見力耳朵裏聽來,卻是充滿了諷刺。

    他的心宛若刀剮。

    拼死拼活的付出,原來到頭來一切都是應該的,都是必須的,無條件的付出。做得好是你的本分,做不好就是你的錯。這種不公平極大地刺激到他的神經。

    可是,如今楚國叛亂已定,鬥宇郊逃往了鄭郡獨樹一幟,若敖天一衆或被就地正法或被關押,楚國已經又回到了他太子熊呂的手中。如果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沒有什麼戰爭,對他蘇見力這麼一個曾經位及三軍副統帥的將軍來說,他知道的內幕太多了,功勞也太大了,和當初手握重權的若敖天、若敖齊一樣,難免會成爲現在的太子熊呂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所以太子熊呂纔會如此對自己無情,已然是他心中開始顧忌自己了。

    “沒什麼,走,找地方喝酒去,今早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消。”

    蘇見力看着樊霓依的眼神,她的心始終是和太子熊呂在一起的,說多了無益,只是這幾日和阿東樂相處下來,患難見真情的兄弟情誼愈加濃烈,所以,權衡了許久,他還是沒有告訴阿東樂原因,而是憨笑着起身摟着阿東樂和蘇見馬朝酒樓方向走去。

    樊霓依看着蘇見力那一臉的壓抑表情,知道他心中甚是委屈。

    可是,太子畢竟是太子,是未來的君王,身爲人臣,即便是君王開口叫你去死,也不能有半刻猶豫,何況太子熊呂根本也沒有在明面上當衆給他蘇見力不堪。

    蘇見力呢

    相反的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發泄憤懣,這事不是什麼好事,一定很快就會傳遍三軍各營帳,定是會引起許多將士對太子的不滿,如此一來,軍中就會生出各種不利於太子熊呂不利於楚國的聲音,萬一再分成幾個派系,無疑是在給楚國的未來埋下隱患。

    “看來蘇相的預言是真的靈驗了。”

    樊霓依搖着頭,雖也愛惜蘇見力這麼一個將才,然而於她而言,太子熊呂纔是她的天下,任何人只要威脅到她的太子,就是與她樊霓依爲敵。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立刻進宮去見太子熊呂,去將蘇從臨死前悄悄對她說的話告知給他,只有這樣,才能避免蘇見力成爲第二個更可怕的若敖天或者鬥如成。

    “阿蘭蕾,我去楚宮,你去安排“阿氏門”的人暫住到“楚秀閣”,待我忙完了我會親自去那裏找你們的。”

    樊霓依囑咐了阿蘭蕾幾句,命人趕來馬車也追隨太子熊呂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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