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擦拭婚姻的鏡子 >第九章 曇花一現
    廚房炒菜切菜的小夥子們,大廳桌前收拾碗碟的、包間門口服務的小妹,各個方位都朝楊思竹投來興奮好奇的目光。

    思竹站在大廳中轉着圈地朝每一道目光的來源處一一笑着揚手招呼,心想這未免太受重視了吧身穿白色廚服的周家顯跑來跟前揩着雙手春風滿面:“你隨便坐着等一會兒,廚房馬上好。”

    一個忙裏偷閒的服務員把她引向了大廳落地窗前最大的圓餐桌。這裏視線開闊,透窗可見街道,迎面正對上透明式廚房。

    廚房有八九個穿白衣戴白帽的大小夥各就各位在忙碌。周家顯和另一位比他年長些的男子分別站在熊熊火苗的爐竈前,揮鏟顛鍋,手一伸,自有打下手的人快速地遞上調料碗或瓶瓶罐罐。

    戀愛了五年,她第一次看到認真工作狀態下的男友,就像看到了幸福生活的曙光,心裏的感受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知足。

    到八點半時,酒店的小夥姑娘們齊心協力把衆多的繽紛菜餚擺滿了餐桌。除了門口一位迎賓,包間一位服務員,德雲酒樓十幾位員工加思竹一起圍桌坐了一圈。

    服務員領班廖曉慧和思竹一般大,其她丫頭都是些二十歲左右的稚嫩面孔。廚房主廚孔哥三十出頭,幫工幾位小夥均看來十七八。周家顯雖然入職遲,但炒勺拎得轉,面相擺在那,當之無愧成了衆人口中的二師兄。

    周家顯手舉一小杯白酒,示意思竹一道,她手中杯是雪碧兌紅酒。兩人共敬孔哥,周家顯謙遜誠懇:“自從我拜在師傅門下學藝到咱們酒店來,多虧大師兄熱心指點、提攜,小弟感激不盡多謝了我幹了,師兄你隨意。”說完一飲而盡。

    孔師兄笑盈盈喝掉半杯,對思竹誇讚周家顯:“他是個當廚師的好苗子,很多菜式一點就通,有天分啊師傅都誇他說只要定下心要不了兩三年就能獨當一面成主廚。要知道我可是在師傅手底下十七歲就開始打雜,二十歲後上竈,跟屁股後勤練了五六年纔出師的。這碗飯,不好端啊”

    其餘人都紛紛恭維。周家顯是禁不住人擡的,難得以正統形象在思竹面前樹豐碑,很覺一番揚眉吐氣。他指着面前的一道姜爆鴨子,向衆人分享烹製過程中的心得。

    廖小慧穿着旗袍工裝,身段婀娜,眼眸重彩,未語先笑。她繞到思竹跟前,眼濛濛對壽星嬌嗲嗲:“二師兄開年就到咱店上來了,天天曬寶一樣只給我們看嫂子的照片。不是你過生,咱們還沒眼福看真人勒你這人可不實誠”回頭朝桌上一圈邀着問:“大家說,該怎樣罰壽星連喝三杯”

    當然全是起鬨聲。早有兩位小妹配合,一人在周家顯面前一溜兒排好三個白酒杯,一人隔空舉酒瓶,三下注滿。

    “喝、喝、喝”一桌人興高采烈“啪啪”地敲着筷子吆喝。

    周家顯笑着擺手做張做勢往桌下縮。

    思竹站了起來:“這都怪我的懶惰,沒有早早來見大家,我在這賠罪了。好酒大家喝,”端起一杯酒笑眯眯遞給廖小慧:“小慧,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小慧嬌笑着幾番躲避,思竹都穩穩地遞在眼前,她只得接了。

    思竹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給周家顯:“咱們一起敬小慧吧”

    “祝你開開心心,永遠年輕漂亮”

    “祝你倆恩愛甜蜜,永遠幸福”

    酒罷,廖小慧不服氣,和周家顯人擺開陣勢划拳賭酒喝。孔哥也加入了戰團,另幾位小夥躍躍欲試。一位小妹便義務當起了斟酒員,蝴蝶般飛來飛去,一桌熱鬧勝似滿堂客。

    此時德雲酒樓的老闆況德雲和另一位同樣老闆模樣的人上了酒樓去了雅室。廖小慧眼疾手快地沏了壺茶進去,不多時嫋嫋婷婷出來,朝周家顯神祕地招手。

    周家顯心領會神,向思竹叮囑一句:“你多喫菜,不能喝酒別喝,我去一會。”便貓去了老闆們的包間。

    思竹有些小欣慰,看來周家顯在此發展得不錯,老闆有指示獨家傳達

    廖小慧坐在了周家顯的位置:“嫂子,周哥財運亨通哩。咱老闆平時愛叫幾個至交好友到店來玩牌。有次差人,老闆叫孔哥頂。孔哥是頂大了一回,再不敢上了,知道周哥玩牌玩得好,便叫他去。”

    一個瘦個子小夥快人快語:“周哥第一次就贏了一千。乖乖,夠我幹兩個月的了。”他不是學廚,是墩子熟練工,自是比學廚的周家顯工資高。

    另一個小夥哭喪臉:“每晚我們都要玩會小牌,他幾乎把我們的零用贏完了。”

    孔哥繼續造勢:“老闆每月多在這玩幾次的話,他小子每月怕比我落的錢都要多。”

    思竹勉強笑着,越聽越不是滋味。怪不得周家顯能在這酒店堅持近三個月,原來另有乾坤。

    一會兒另一位老闆模樣的人輕車熟路進了雅間,隨後周家顯退了出來。

    幾個小夥眼睛放光地問:“贏沒贏了多少”

    周家顯輕描淡寫:“三兩百,湊合。”

    衆人再喫喫喝喝,等老闆些走了,打掃收拾關店下班,已是夜晚近十一點。周家顯咬着思竹耳朵:“今晚就這兒睡。”

    員工住在對面小巷一排舊樓的底層四間。周家顯同房的三位小夥自覺去其它房擠鋪。房不帶洗衛,所以臨下班員工都在酒店做了簡單洗漱,廁所在外面公用。

    兩人將將就就、親親熱熱躺在周家顯的單人鋪上。

    思竹說:“你以後最好不要再給你師傅湊場子。他們是老闆,有身家的人,這輸贏對目前的我們來說太大了。所以你平時就和師兄弟些打打小牌,娛樂娛樂就行,把廚師學出來纔是正經。”

    “我有分寸的,你呀”他捏捏她翹鼻樑:“婦人之見。師傅他們是外面場子不敢去,經驗上差着些,說不好聽就是人傻錢又多。我有一次還贏了三千多,最多就輸了個八九百。我都是替人,見好就收。運氣好的話,這兩年我贏上一筆,再把廚藝學到家,回頭就開個小飯店。你當老闆娘管前堂,我亮手藝,過個十年八年我們也開個德雲酒店這般的,你就等着到時數錢數到手抽筋吧”

    “吹吧你”思芸心上一樂,嘻嘻直笑。

    兩人一夜恩愛,相擁入眠。

    這一夜的交心,是在兩人長達五年的戀愛生涯中,屈指可數的對未來規劃最清楚靠譜的一次。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生日宴後一月不到的週五下班時,周家顯臉淨頭光服鮮亮地來接楊思竹下班。他用她的自行車載上他向自家騎去,一路大聲大氣。

    再神經大條的思竹也從他虛張聲勢的言語中察覺出了他掩飾的內在的不安。她默默哀嘆,這纔是她和他之間該有的常態啊肯定有事,而且是不好的事。但她不會主動送關心,她不知不覺早已喪失了對他現狀息息相關的重視感。

    用不着你問我答,他房間地上擺着鼓囊囊的行李箱。思竹已經沒有氣憤,只有麻木的認命。

    晚餐異常豐盛,像是爲誰接風洗塵。周家顯滿不在乎的闡述,思竹能聽出來意思都是衝她的:“當廚師也不好,油煙污染太重。一個做醫生的朋友告訴我,容易得肝肺病、胃炎。”

    姜大琴心疼地給大兒子夾菜:“無病無災比什麼都強。工作什麼都是次要的,再找,總有合適的。”

    思竹點頭稱是:“對的,咱們一年一年慢慢挑。萬一哪家公司缺大爺,還非他不可纔行呢。”

    徐嚴玲“噗”地笑出聲,揉着肚子呻喚:“哎呦,遭不住嫂子你,冷不丁的一句要把我肚子都笑破了。”搭着老公的手進屋躺着去了。

    姜大琴像覺得她受了侮辱,眼裏頓時溼汪汪的,久沒見思竹,一時也不便發氣,憋得碗筷重舉重放。

    周家顯耷着頭少見地面露赧顏。

    他媽心疼地愁望着兒子,有意無意飄向思竹的眼光中,不滿甚濃。

    一家之主周國斌拿出個主意:“要不家顯再去修車行,不就是髒點吧,沒啥職業病。現在修車師傅越來越俏,我跟我朋友再說一次去。”

    去年周國斌在高速路匝道一熟悉的修車行給大兒謀了個事,周家顯呆了三天。

    “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周家顯露出全是對思竹的關懷柔情:“修車的天天鑽車屁股,糊搗一聲身機汽油,工作服又重又髒,不好洗。我纔不想我思思以後每天給我洗油衣服那麼辛苦。”

    這個旗號打得如此冠冕堂皇。姜大琴上上下下審視思竹,找到了宣泄點:“真不想說你的你弟媳一看就是個把細過日子的人。你呢成天花花綠綠,臉上抹點還成,手指甲整得紅紅彩彩,能幹個啥修車的工裝別說洗,你敢捻不”

    他越說越焦心,又朝兒子數落:“你看你倆都是手嬌不愛幹粗活的人,以後日子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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