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力望着小兒子藕節段似的胳膊腿兒舞動踢踏，慈眉善目 地“嘿嘿”一笑。他旋即看向妹子：“韓修照平時應酬多不喝酒打牌這些呢”
小芸老老實實描述：“他工作挺忙，一旦有案子急發，加班加點是常事。偶爾會出差，有飯局喝酒難免，家裏倒不沾酒的，沒見過他玩牌。”
哥哥說話還是中肯：“其實男方稍大些，也不是絕對的弊端。相反經人世長，多半會更體貼、寬厚。但已有小孩這個是絕對存在的麻煩。不說因孩子他難免跟前妻斷不了往來，單就你平日裏跟孩子的摩擦，還有你以後肯定再要一個孩子這日子得複雜成啥樣兩孩子間你再怎樣周全都會被人詬病偏袒親生的。”
哥哥流露出對妹子的無限關切和擔憂：“這些都是要客觀考慮的。所以，聽媽的，你心裏願意就先處着，不急於走下一步的。”
小芸一時也心亂：“他兒子和我挺親的。”
哥哥各種假設：“男孩子開性本來就晚，萬一只把你當老師親近呢再說人家親媽還在。我見得多這種另組家庭的，親媽一句話，家裏就要翻天。”
哥哥苦苦笑：“明明可以單純生活，你何必讓自己人生蹚進渾水。”
“哥呀，”小芸委屈了：“這人你都未見。”
蔣勳力揉揉妹子腦後勺，再不說，去餐桌旁壁櫃那打量存下的幾瓶酒，挑挑選選，擺上桌一瓶。
孫淑華把老伴前挽後推地帶進臥室，蔣正權不情願地支吾抗拒。一陣刷拉拉的響動後，兩位老人煥然一新地出來，都穿上了大年初一的新衣。
老父親不自在地抻抻衣襬，還在嘟囔：“家裏用得着這麼穿嗎一會兒就濺上油星子抹上灰”
孫淑華自有理：“給閨女長臉行不行”又展開一條新圍裙給老伴圈腰間，自己配上同花色的，眉眼咪咪笑問女兒：“小韓什麼時候到”
韓修照準時六點半敲響了蔣家門。
他身量偉岸，濃眉密發，一身西服，一胳膊掖一皮包，一手提一變形金剛，器宇軒昂走進屋。
小芸有些鬱悶，應該提醒他買些禮物的，便悶悶兒瞅他。
他溫厚地先衝小芸一笑，再一一對廚房門口的老夫妻、沙發區的蔣勳力、陪小孩蹬玩具車的李莉都恭敬地笑着問好
“叔叔您老好”、“阿姨您好”、“小芸大哥吧見到您很高興”、“這是大嫂打擾了。”頗爲穩重練達，也許只有和他兒子在一起，纔會輕鬆地表現那麼些不着調。
浩浩放棄了玩具車，滴溜溜跑來盯着韓修照手中的花花紅紅的變形金剛盒子，再驚奇地擡眼望着他，在媽媽俯身吱語下奶聲奶氣地叫：“叔叔好”
韓修照蹲下來把變形金剛捧在小浩浩面前：“浩浩真乖，這是叔叔送你的玩具。”
浩浩“呵呵”直蹦歡，雙手一抱，李莉含笑謝過幫兒子託着一邊兒玩去了。
晚六點半，蔣家一桌佳餚備好，大家坐定。
韓修照打開皮包，迎上上方兩位老人，欠身雙手擎上兩個紅包：“這是晚輩一點心意，祝二老健康長壽”
蔣正權哪經過這一出，嘴裏嗚嗚啦啦左推右擋：“不用，不用”
韓修照依然恭奉：“晚輩還不知二老喜好，我本又不擅購物。以後您二老需要什麼，只管叫小芸買去。所以今日只能以此略表心意，務必請二老收下，不然晚輩太失禮了。”
孫淑華做主把兩個紅包都接上，一個搡入老伴懷中，一個揣入衣兜，笑容滿面：“小韓，你有心了，阿姨謝謝你。”
韓修照收身坐好連聲說：“應該的，應該的。”他隨即又取出一個紅包，遞給小娃娃：“小浩浩，叔叔祝你新年快樂快快樂樂成長”
浩浩對紅嶄嶄的紅包本身很感興趣，不用教就脫口而出：“謝謝叔叔”抓在手上，就放嘴上咬。逗得一桌人大笑。
小芸給婦孺斟上了溫熱的牛奶汁。
蔣勳力給父親、韓修照和自己各斟上了一小杯白酒。他代表懦言的父親邀約一桌人共舉杯：“在這新年即將到來之際，我們全家歡迎韓修照來到我們家。”
蔣家人都笑迎韓修照，齊聲道歡迎。他挨個雙手舉杯相碰，連連道：“謝謝，謝謝了。”
孫淑華不停地招呼準女婿：“小韓，別客氣，多喫點。”乾脆把一盤紅燒鯽魚放在小芸和他並坐的下方位：“這魚小芸最愛喫，小韓你也多喫。”
韓修照喫得有滋有味：“阿姨這廚藝太好了，家裏做的飯菜就是香。我母親去的早，我很難得喫到家的味道的。今晚多虧有了小芸，我跟着沾光。”
快結席時，韓修照誠懇地對蔣家父母和哥嫂說道：“首先我懷着無比感恩的心情感謝叔叔、阿姨養育了小芸這般處處好的女兒，讓我有幸能結識她。我比她年長多歲，又是經歷了一段婚姻的人，這些是委屈她了。所以我會倍加珍惜她，珍惜這份她賜予的我們間的人生福緣。我們巧的還是通過我兒子認識的，小孩對她很親，這點請大家放心。”
他聲音溫厚緩慢感情真摯：“我今天冒昧登上您們家，就是希望徵得小芸父母、哥嫂的同意，並得到您們的祝福，讓我們可以繼續交往，隨後步入婚姻。”
老爺子浸了酒意漲紅了臉，迷糊糊瞅住對面堂堂男子，心裏明白，嘴裏只能哼咕出：“好、好”
孫淑華言語謹慎：“小韓，你的情況是複雜些，真不在我們家預料之中的。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又哪有鐵定的條條框框能理清的。我們家姑娘，從小可乖、可懂事，可讓她老爹心疼了。”
老太婆瞥一眼憋了滿肚擔憂急得倒不出來的老伴，替他說：“她爸擱別的事就是說慢一點沒啥話抖不出來，只有一遇他姑娘的問題就急得話卡嗓口，關心則亂啊我懂老頭子的意思，他是隻要姑娘願意，你們就先處着。所以以後不管成否，一定雙方都不要勉強，順順利利成爲一家子是最好。”
韓修照感激不盡，連聲說：“謝謝叔叔，謝謝阿姨您們放心，我絕不會讓小芸受一丁點委屈。我和小芸都是奔着成家的願望才走到一起的。”
他語帶請求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明天我和孩子回資州過年，家裏老父親七十幾了。我想讓小芸和我們一起回去。您們看”
“太急”蔣老爺子好不容易吭出一句話。
韓修照進一步懇請：“就讓我家老爺子把小芸見見，他一直惦記着。雙方家長都知曉，跟下來就可以辦婚事。”
“婚姻大事還是不要操之過急。”小芸大哥接話了：“妹子年年春節在家過，這年跟前了我們都沒心理準備。明天就帶走，咱爸媽心頭不空個大洞纔怪。好事不急在一時，明年春節和你同回都成。”
話已至此，韓修照只得略遺憾地笑着稱是。
小芸對他低語：“我哥說的是。你爺倆明兒好好兒去，代我問老爺子好。”
韓修照臨走時，孫淑華裝了一袋過好油的酥肉讓他帶上，說是讓老爺子嚐嚐，這是一家子通力協作的成品。
小芸一邊抿嘴兒笑，他便自行離去了。
小芸被媽留在了家裏，少不得仔細盤問韓修照更多細節點滴。
大年三十傍晚，何鈡梁接上思竹去他家。
何家在鳴澗縣城南大街王府花園頂樓十二層。四室兩廳，客廳把前後陽臺貫通，足有楊家鄉下院子中廳大。迎門一長排鞋櫃上定製有同長寬的水族缸，幾十條大大小小色彩斑斕的魚搖曳生姿。
客廳休息區坐着兩位男士，吆喝着“將”字“啪、啪”走着一盤象棋。
矮矮胖胖氣色亮堂聲量很足的老年人是何鈡梁父親何國祥。另一位中年發福養尊處優模樣的男子是何鈡梁姐夫田開運。
兩人暫停廝殺，笑看着何鈡梁身旁的姑娘。老爺子眉開眼笑招呼：“是思竹吧來來來，跟你自家一樣，隨意些。”
思竹端端走近，含笑致意：“叔叔，姐夫，您們好。”
何國祥笑着應允，隨即看向兒子像找到了救兵：“你過來給我支一招，你看你姐夫這匹馬招人恨的狠”何鈡梁便站父親身旁細細觀摩棋盤。
一個三四歲的粉團團的小女孩手上牽引着一紅色氫氣球從裏間蹦蹦跳跳跑了出來。跳到了思竹跟前，好奇地打望着眨巴眼，稚聲稚氣：“阿姨好。”
“童童好”思竹不由學上了奶音，取來帶上的芭比娃娃禮盒，彎腰遞給小女孩：“這是舅舅和阿姨送給童童最新版的芭比娃娃，和你一樣可愛。拿上，玩去吧”
“哇”童童一蹦高：“真漂亮”她歪着小腦袋用手翩翩指點着：“紅的、黃的，裙子上還有綵帶”
“童童謝謝阿姨沒”手拈一個棋子的田開運分神看來柔聲問小女兒，聲音無限寵溺。
“我知道啦”童童嬌蠻地向爸爸叫一聲，擡眼望向思竹，甜甜脆脆的聲音：“謝謝阿姨，阿姨真漂亮”
何鈡樑上前來一把抱起小侄女旋轉了兩圈，逗得童童開心不已，“叭、叭”啄兩下舅舅臉頰，歡天喜地玩她的新玩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