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擦拭婚姻的鏡子 >第四十六章 落花流水
    天剛起亮,一個上門護士給思竹抽了一管血,何鈡梁就帶去雁醫一院了。思竹又睡過一陣後,一下牀,肚腹間熟悉的一股潮流,她暗歎:“完了”

    何鈡梁晚飯時回到家中,思竹自覺自願坐飯廳等候。何鈡玲帶着童童也在,童童活潑潑地哼着一首兒歌,對思竹撒嬌道:“舅媽,媽媽說你會生個小弟弟和我一起玩的,多會兒啊快點吧,舅媽”

    思竹鎖嘴不語。

    何鍾靈尷尬笑道:“我沒事逗孩子玩的。思竹,咱不急哈,反正你胚胎多,咱下次準成。”

    鈡婷還在百思不得其解地傷感自語:“想不通啊,咋就沒成啊”

    何國祥表現得很淡定:“我聽我一個老朋友說了,他媳婦也是做的試管,花了三年時間,做了六次才成。”聽得何家女人皆目瞪口呆,不約而同嘴張個大“o”。

    老頭子繼續說:“所以思竹啊,不要有心理壓力,咱慢慢來,今年不成,咱明年。”

    何鈡梁給妻子夾了個雞腿,溫情暖暖地笑:“我今天見醫生時,知道沒成,可能情緒不高吧,醫生都訓我了。醫生說你們當家屬的就見不得失敗,知道誰最難受誰做試管誰知道”

    思竹委屈得眼眶通紅。

    何鈡梁寬慰地撫住她背,像逗嬰兒一樣輕輕拍:“醫生說三個月後再移植。就算一次移三個,咱都還可以移五次,你是地主娘你怕啥今天見一個失敗了的沒胚胎了還得重新取卵,比咱可慘多了。”

    思竹心頭漸暖,勉爲其難地笑了笑。

    鍾玲最垂頭喪氣,強嚥幾口飯,誰都不理便回房去了。

    其餘人難免不自在,思竹心沉沉夠難堪。

    飯罷,思竹自發收拾碗筷。大姑子鍾玲從她手中搶下了,嘴上說:“你多休息下。”努嘴使兄弟。

    何鍾梁機智地帶着媳婦兒回房。

    思竹一進房間就坐牀上,眼淚汪汪。

    何鍾梁給她拭淚,笑着逗:“ 史湘雲都給逼成林黛玉了。這算啥啊咱休息三個月,養好精氣神再戰就是。”

    她思想被帶偏了,透着傻勁噙着淚:“有我這身材的林黛玉嗎”

    他把她攬在胸口,笑得胸腔轟轟:“但你比林黛玉可愛多了。”

    星期六晚上,陳印姿送兒子回家。韓修照夫妻倆都不在家,孫淑華坐客廳打盹,一旁嬰兒車上小珊珊哼來扭去,看來是被開門聲驚醒了。

    陳印姿把一袋嘩啦作響的花花綠綠的零食往茶几上一擱,大開嗓門:“兒子,給你放這,喫完了媽再給你買”

    孫淑華跳了起來,瞪了她一眼,慌忙輕撫着哼哼唧唧的小孫女。

    韓旭升豎指做虛:“媽,輕點聲。”

    陳印姿當沒看見,一屁股坐下來,還摁響了電視,親親熱熱招呼兒子:“旭升,過來挨媽坐,明兒不上課,看會電視,放鬆放鬆。你以前不最愛看電視嗎”

    孫淑華把嬰兒車推進了臥室。

    韓旭升才坐媽身邊去,母子倆互喂零食,其樂融融地看電視。

    孫淑華又走了出來,把屋門虛掩,對旭升說:“奶奶去給妹妹買瓶止咳糖漿去。你警醒些,妹妹醒了要哭鬧,哄哄她。”

    韓旭升揚起一張笑臉:“知道了,奶奶,你放心去吧。”還取了兩塊餅乾屁顛顛的地送跟前去。孫淑華擺擺手便出門去了。

    韓旭升悄悄推門看了一會,見妹妹翕動着小嘴,嘴脣已失粉嫩,乾裂起皮,面色還不正常地發紅,小手擺來擺去,沒睡安穩的,不由心疼。

    他回來坐好,把電視音量調小了不少。

    陳印姿不服氣了:“兒子你在自己家,這麼小心翼翼怕她個巴掌大屁孩兒”

    韓旭升爲難道:“妹妹她生病了,一吵醒要哭半天。”

    陳印姿氣呼呼地騰身而起,“嘭”地推開屋門衝了進去,“嘎吱吱”把嬰兒車旋了幾個轉。珊珊像一隻“撲通”落水的青蛙,揮手蹬腿地“呱呱呱”哭。

    “媽”韓旭升崩潰了:“你再有氣,也不能給妹妹撒啊她才幾個月大,她還生病了”他衝動地一把擋開親媽,小小心把徒勞扭騰的珊珊抱懷裏,“咿咿呀呀”軟聲哄着。

    陳印姿恨兒子的糊塗啊,聲色俱厲:“誰是你妹妹你媽我就生了你,你哪來的野種妹妹”從兒子懷中抓小雞一般揪起嬰孩“咚”地一聲摜在牀上。小珊珊眼白一翻,“咯”地一聲就無聲無息不動彈。

    韓旭升嚇得魂飛魄散。他越過母親跨上牀,彎腰抱起妹妹,輕輕地急促地拍着後背,眼淚嘩嘩流,迭聲連喚:“珊珊、珊珊”

    陳印姿一時也呆了:“我又沒用勁,還是被子堆裏”

    韓旭升抱着妹妹滿牀跪着轉圈,不停輕拍呼喚。小珊珊眼珠緩緩轉動了,可憐巴巴地邊哭邊嗝。他不敢再撒手,抱着妹妹跪行下地,去空間大的客廳。

    陳印姿餘怒未消:“你別對她這麼好,她生來就是個害人精,害得你爸少愛多少你。”

    韓旭升苦惱不已,求饒道:“媽,我比妹妹大十五歲,她這麼小,爸爸多愛她是應該的。你不愛她,但不要再傷害她了。我心疼,媽”

    陳印姿嗤之以鼻:“幼稚。”

    楊思竹第二次試管移植是七月三十日,今年入夏以來最熱的一天。

    靜養模式重複開啓。但不是溫度宜人的春天啊,不開空調,不扇風扇,全憑少穿點度日。

    但楊思竹絲毫不怵這些身外不適,她只琢磨身體內部的異感。

    網上有關試管着牀的各種症狀,比如有針扎感、胸部脹痛、肚子痙攣、反胃、燥熱等,她一一對應,患得患失。

    做了什麼夢,醒來趕緊找周公。她經常做的夢是夢見了直往蛇窩掉、或身陷大海中。夢中再驚魂,但周公的註解讓她那一天都似飄在天堂裏。

    這一次她事先下了狠心不測試紙直接等送血的。但手欠,第十二天,她忍不住測了根早孕試紙。老天又在開玩笑,她重複了各種光線下瞪直了眼看,看得眼睛乾澀澀的,奇蹟也沒出現。

    一個人呆的時間越長,雜念就會更多。她在回憶上一次移植,也是第十三天吧,有了月經的影。現在回憶起來,當時還有平時月事來時小肚涼浸浸的感,但現在內褲一絲血樣都沒有。

    久病之人難有無神論者“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只要沒來月經,只要不來月經她膽顫心驚地想料不定是着牀晚呢

    移植後第十四天,何鈡梁又去雁都醫院送血,一上午都沒有電話回來。思竹知道驗血結果早該出來了,他久跑醫院,不會看不懂。她的心啊,隨着時間的推遲,越發薄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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