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擦拭婚姻的鏡子 >第四十八章 心猿意馬
    楊思竹在臥室內衛生間洗衣服。她抖開一件何鈡梁的襯衫剛要下水時,赫然發現了衣領內側一枚桃紅色的半月印。她研究着比對,指甲颳着,非但沒刮淨,還瀰漫成一大塊熠熠紅豔。這種印記,每個女人都很熟悉。她雙手哆嗦着,發瘋般地找來一把剪刀“咔嚓嚓”就一通亂絞,把他的一身衣服都扔進垃圾桶並提出去丟了。

    她失魂落魄呆坐了好久,透過梳妝鏡只看見自己雙眼乾涸,臉龐浮腫。她摸索着太過蒼白的脣瓣,有多久沒有爲它描金塗彩了

    她打開久違的化妝盒,爲自己精心化了個亮妝。她對鏡展笑,起碼笑得自己都認爲很自然了。她再把剩下的自己的衣物洗淨,端去樓上露臺。

    絲瓜架下婆婆鈡婷正在翻藤尋找,瞅見媳婦,眼前一亮,笑呵呵的:“思竹,你打扮這麼漂亮,今天心情不錯哦”

    思竹痛快答應:“嗯”晾好衣服,到絲瓜架下來,指着一個碩大的絲瓜喊:“媽,這個該摘了吧”

    鈡婷笑沒了眼:“還農村姑娘呢。這早過了做菜的時候,留來做種籽的這勒多的瓜,你一眼單看見它,保這一次移植準成”

    思竹“哈哈哈”聳肩笑。

    鈡婷也更有生氣了:“對嘍,就得開開心心的,不怕的啊,啥都不怕。”

    思竹一邊下樓,一邊揚手大聲說:“我不怕,我啥都認”

    十月五日清晨,夫妻倆又奔波在去雁都一院的路上。

    碟片放的輕音樂。幸好有這樂聲,掩蓋了她話聲中低落的情緒:“這是第三次移植了,不管成與否,我不想再去下一次了。”

    何鈡梁“嘎”地一聲靠邊急剎,明顯有怒氣:你對孩子就這麼可有可無一個家庭沒有小孩,談什麼長久、幸福再說今天移植,成功了哪還有下一次的事你單今天說,也不怕觸黴頭”

    “我確定了。”思竹斬釘截鐵:“咱們之間有無孩子的緣分就看今天。沒得,我命。”

    何鈡梁呼呼出氣,忍着:“花再多錢,我都認。”

    思竹“喫喫”衝他笑:“你就沒想過從你那說,要個孩子不要太容易你老婆要是個別的誰,根本就不用花錢呢”

    他忍耐地煩躁地搖頭:“你幾時變得這麼陰陽怪氣的了我不跟你吵,我無數遍告誡了自己去醫院不再和你吵,今天你倒挑事了”

    她咬脣扭頭看窗外。

    他軟下聲來:“思竹啊,你是不是老跑醫院心理抑鬱啦以前那個陽光開朗的樣子真不見了。寬寬心心移了這次,還去不去醫院以後再說可好”

    他緩緩駛離應急道,想方設法想排解她的憂慮,便努努嘴:“你選一盤喜慶的帶,調節下心情。”

    她摁開前方置物蓋面,把幾盤歌碟都取出來。試好一盤待放回時,發現側邊帶包裝的一個口紅和一瓶香水。她定眼看,真是好牌子。她抖着手扣好蓋板,內心傷痕累累,表面風平浪靜。她擡起頭來茫茫然望向窗外飛馳的景物,自己究竟行走在希望還是毀滅的路途

    思竹沉沉在家睡了三天。比起前兩次移植,她不再關心成功與否,只覺此事已了,萬念成空。直到睡無可睡,頭腦裏纔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那隻口紅,還有口紅痕。就像有個紅豔豔的妖精鑽進她身體最脆弱的深處,噬骨飲血。

    她閒不住,各處尋蛛絲馬跡,翻遍何鈡梁的雜物櫃、皮包、外套。倒沒再看見香水口紅之類,各種票據最多。她乾脆牀上攤一堆,一張張看。

    鈡婷進來了,問她現在想喫啥,還笑她:“查我兒子的賬啊”隨手抓起一張,驚奇了:“他還買日用品公司需要的”

    思竹心裏“咯噔”一響。待婆婆走後,她從一堆票據中找出了好幾張超市購物單。毛巾、香波、牙刷、零食之類,她至少能確認這些零食她從未在家裏見過。還有一張陽光花園的物業清單,水電費居然三百多

    各種設想快把她逼瘋了。她換了套外出服裝,衝向客廳,在電視櫃抽屜裏抓住一串備用鑰匙悶聲不響作勢要出門。

    鈡婷好一陣嚇:“你怎麼了該不孃家裏出了什麼事”

    思竹拼命搖頭,她不能說話,此時一開口不管衝誰態度肯定好不了。鈡婷拉不住她,拎個外出包緊緊跟隨。

    思竹緊走一陣,便窩着腰慢了下來。婆婆一手架住她,把她往回拽不動,便儘量擡着媳婦讓她省省勁,伴着走。六十出頭的老人了,又累又急差點哭:“思竹啊你別拼命了。這正需要靜養的時候,你讓我們老的咱過活”

    來到大馬路上,思竹見車就攔,鈡婷跟着擠上了車。思竹說:“去陽光花園。”

    鈡婷擔心的注意力轉換了:“去那屋幹啥又沒住人,這個鈡梁也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支你啊”她臉色又一變:“該不是我兒子出啥事了”

    思竹冷冷道:“你兒子真出什麼事對他都是好事。”

    婆媳倆來到了陽光花園的新房。

    一開門,滿目新意。婆媳倆喫驚地互視兩眼,不約而同退出門外仔細甄別了房牌號。確認無誤後,兩人

    進屋,關門。

    客廳飄窗臺上兩大篷鮮花,紅玫瑰和粉秋菊,滿室飄香。花上空飄搖着白的、綠的衣裙,在陽光下悠然自得。家裏還添了不少小裝飾,到處晶晶亮亮。沙發上何鈡梁的一件外套搭在扶手上。茶几上巧克力還有餅乾、堅果,新嶄嶄地堆了一盤。

    思竹目瞪口呆。鈡婷臉色不定,時刻關注媳婦的動靜,甚至做好了倒地墊背的姿勢。

    婆媳倆像警覺的獵犬逐地搜索。主臥沒有染指的樣子,相對的次臥各種陌生的物品。梳妝檯一個鏡框裏,美麗的湘雲巧笑倩兮。兩人都傻了,一時不確定、不相信、恐誤會,頭腦不清醒地回到廳堂坐下。

    兩人都是迷糊的。

    鈡婷明顯預感不良,猶猶豫豫的:“是她住這你那同學伴娘這能有什麼事啊多半是不好上家來找你,託鈡梁找房,他也圖撇脫,臨時讓她住下了。”

    思竹還是想不通,撣扶手上的外套,疑惑道:“媽,這件夾克鍾梁這陣穿沒”

    鈡婷肯定答:“有一陣沒見了。”但她藏起了顫抖的手。思竹成天躺着,自然沒她這個當媽的對兒子每天外出的着裝更留意。這件灰色的外套她清楚記得是兒子昨天穿過的

    思竹還存質疑,但不焦躁了:“就算給湘雲住着,他也該告訴我啊”

    鈡婷自然往好裏說:“可能住不了多久,他怕說了”她很輕鬆地笑:“你看你自個發現了都這樣不分青紅皁白。男人嘛,怕說不清。不是他的還是你的朋友,他幫你朋友的忙,不也是看你份上嗎”

    但口紅思竹暫壓下這個結。只要是應酬時的逢場作戲,只要不是湘雲

    但人生哪有那麼多隻要她一方面不願相信,一方面又被各種紛亂念頭和蛛絲馬跡干擾。

    她艱難說道:“媽,我這做試管有一年了吧。這期間我和你兒子,夫妻生活幾乎沒有。媽你真認爲他是忍者神龜”

    鈡婷漲紅了臉:“我兒子不是那樣的人”但她再強制鎮定不了了,於是各處走。

    她去到廚房,竈上具還蒙着塑料,沒有操作的痕跡。冰箱倒通着電,裏面水果、糕點、牛奶齊備,還有兒子唯一愛喝的一種碳酸飲料

    老太婆越覺不妙,心裏恨恨地罵,出來對媳婦就勸:“思竹,咱回家吧你折騰了這一陣,肚裏的胚胎都被你顛得七上八下的了。再不成功,多可惜啊你受了這麼多苦。”

    思竹不抱希望地自暴自棄:“媽,多半成不了。這次胚胎解凍後還沒前兩次的好。我以後不會再去做試管了,你家抱孫子只能找別人了。”

    鈡婷忘了“呸”壞運,也忽略了最關心的子孫大計,一門心思只勸媳婦,還跟前拉人了:“咱回吧,這兒能有啥。你爸回家一人都不見,不嚇出心髒病來”

    “我等等,媽你先回。”思竹很固執,閉目養神了。鈡婷只得聽天由命地陪坐下。

    有人開鎖進門並有皮包墜地的聲音。婆媳倆齊刷刷看向玄關。一身清涼打扮的湘雲瞠目結舌站着,手護胸口慌慌言:“思竹,你來啦這是阿姨吧,您好。”

    思竹扯脣輕笑:“我不應該叫來,應該叫回吧倒是你進這間屋子,是來呢,還是回”

    肖湘雲視線飄渺,神堪勉強。她正待預言時,鈡婷不客氣了:“這是我兒子和媳婦的婚房,你怎麼住進來的”

    肖湘雲美目一凌,背一挺,婀娜着走進來,姿勢優雅地坐餐桌旁,回答得不慌不忙:“我在這附近上班,鈡梁他讓我先住着。對不起啊,思竹,忘了告訴你。”她的態度絕沒有借居的感激與客氣,就跟住自個兒家一般理所當然。

    “鍾梁”叫得之嫺熟和親暱,婆媳倆聞之變色。

    鈡婷急得滿屋走,氣得手點點:“你上的什麼班,穿的個啥現在就搬走,我們家不讓你住了。”

    思竹端端逼視着她:“你告訴我,現在你和我老公是什麼關係”

    鈡婷揮着手慌張地喊起來:“我兒子一時心軟讓你住下的,我媳婦還是你朋友。你可不能亂咬我兒子啊,挑撥他倆關係”

    湘雲手撐下巴微微擡,悠悠然說:“啥關係你不會當面問他嗎”

    敲門聲響起,還有喊話聲。那聲調婆媳倆太熟悉,但那喜滋滋的音色婆媳倆都很陌生了:“湘雲快開門啊快開飯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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