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進的是單人分娩室,何鍾梁陪產,他早已焦急地在產牀旁等候。他任由她攥緊自己右手,左手幫她抹臉,殷殷鼓勵:“寶貝,堅強點,堅持住”
湘雲三五分鐘持續一次宮縮,一直到晚上十點,宮口才開四指。人工破水後,醫生說羊水混濁,怕孩子危險,是轉去剖腹還是堅持順產
何鍾梁看妻子紙糊人一般脆弱了,心疼地俯身問她:“要不剖了吧,順太痛。”
湘雲痛苦呻吟:“我不剖會留疤的,讓我痛死算了,我不生了”
助產士給湘雲掛上了催產素。醫生檢查她宮口:“軟化度不錯,只要胎監正常,也不是沒有順產的可能。”
湘雲口乾舌燥,全身汗透,呼痛都喫力了,愣着眼像掉了半條命。何鍾梁不停幫她潤脣拭汗。突聽一護士驚叫:“胎心率下降了”
醫生護士一通亂,一個聲音:“轉去剖吧”另一個聲音:“來不及了,胎兒頭髮都看見了”
接生醫生仰頭大喊:“宮縮來時用大力好,使勁”
“頭已經出來了,媽媽加油”
同樣汗流滿面的何鍾梁看見了湘雲胯下紫茄子般的嬰兒頭,他的呼吸都停止了。
“胎心率降七十多了”護士膽戰心驚的聲音。
半蹲着的醫生怒斥那位護士:“瞎吼什麼,”再高聲激勵產婦:“再使三個力,寶寶就出來了”
產牀尾血污水一片。接生醫生全神貫注,捧嬰兒頭,擺弧牽拉,一團粘膩的小肉身完整地抱離母體
湘雲像被去掉餌勾拋上岸的魚兒,只剩喘息。
醫生一刻沒耽誤搶救初生子。各種拍,各種彈,嬰兒無聲無息。何鍾梁心眼都提到嗓口了,不敢問,眼睜睜地看着醫生抱着他剛出生的孩子衝了出去。
肖湘雲除了氣色稍差,也不喚痛,沉沉睡去了。醒來時,眼睛裏是閃着神聖溫和的光芒的,她疲乏地問:“孩子呢男孩還是女孩”
何鍾梁木樁樁坐着,眼神是灰暗的,癡呆呆地不言語。
湘雲無力地推他:“你別守我這,看孩子去,那麼小的。”
何鍾梁不動彈,開始淌淚。湘雲第一次看見他流淚,如遭雷擊,全身抽搐不已。
何鍾梁慌了,近前來不停摩挲安撫她身子,切切真情:“親愛的,孩子沒搶救過來你盡力了,別太難過,養好身子爲緊。”
湘雲眼中的星光剎那熄滅了,聲音細若蚊吟:“都是命、命”
何家氣氛愁雲慘淡,主導線是女主人鍾婷。
她彷彿被抽走了魂魄,做啥都不走心也不帶勁了,開口必是“唉”聲先一嘆,再有氣無力地且答且聽。她侍弄的三餐水準直線下降,空時能睡就睡。這樣幾乎何家全天,家裏都躺着兩個女人。
湘雲的老孃陳美蓮每早八九點就從鄉下趕來,提來燉鍋給女兒養身子。她還給女兒收拾房間,清洗衣物,近中午又回去。
兩親家母初還假客氣,“您忙着啦”“您來啦”“這就走了”再到後面,最多就這手敲個門,那手門一開就是後腦勺,點頭都稀罕。
陳美蓮來是見不到女婿的,女婿要忙事業。偶與晨練回來的親家翁何國祥還能打照面,何國祥雖然不言語,但起碼臉含笑,讓陳美蓮心頭還好受些。
湘雲做這月子除了身子遭罪,心裏倒比懷娃時舒泰多了。
她不用喫花樣百出的營養餐,更不用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