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榮耀與魔一念間 >第十四章 且看那繁華落盡時
    我見他那般高興,心中也很是開心,尤其是被他誇獎,“李白第一,我是第二”。

    能與我的偶像李白相比肩,那真真的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榮幸。

    想到當初,我師父頭也不回的拖着我走了三里路,磨得衣服都破了,血肉綻開也沒有使我扔掉的李白詩集,最後卻敗在了一顆糖上面,就難免的感慨唏噓。

    那時,心中倔強而不屈的我,看着師父手中的糖,很沒骨氣的直接將李白詩集拋給了他,換取了那一顆,不知道放了多久,充滿了黴味的糖。

    喫完之後,捏着糖紙,我屁顛屁顛的跟在師父身後,再走回谷中去,一路上只顧着從那濃濃的黴味中,去搜尋發現屬於糖的甜味,卻將我立志成爲李白第二的宏偉目標拋到了九霄雲外。

    從那之後,我也便再沒有想起來,要成爲李白第二的心願,算是徹底順遂了我師父的意願,絕了這條路。

    而我到了如今這個年紀,再次捧讀李白的詩句時,悔恨之意雖不強烈,可卻多了以往不會有的難過我老了啊。

    這也怪當初竟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堅持下來,或者在喫完糖之後,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求着師父讓我學下去。

    不成想,我沒敗給老天,沒敗給李白,竟敗在了一塊糖的手裏,只能可嘆命運的萬般無奈。

    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或者是老天爺爲了彌補我的悔恨,命運的交織下,意料之外的被人稱讚爲李白第二。

    李白第二,不是李白第三,第四之類的,這是男子對我的肯定

    頃刻間,我就感覺飄飄欲仙,激動不已,甚至我感受自己的雙眼有些癢,一些液體溢滿而出。

    我激動的留下了淚,再次看那男子,感覺此人真是我的命中天子,便雙手握住了他的一隻手,心中想着九思,做人更要謙卑。

    “兄臺過獎,小弟拙劣,傾盡筆墨難有更妙之詩,誇獎實不敢承受

    倒是兄臺你,每一句別出心裁,更有大家之範,更勝一籌,若非詩仙早生幾年,兄臺恐怕也能與之一角崢嶸,你纔是李白第二”

    男子的笑聲逐漸停了下來,我有些好奇,擡眼一看,只見男子的臉色似乎有些古怪。

    見他這般,我也奇怪,摸了摸眼淚,心道:難道是我說錯了話

    就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時,他綻顏一笑,搖了搖頭,看向我的眼神中有着古怪之色。

    我不甚理解,思來想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看他模樣也沒有相告的意願,我倒也沒有去問,只是感覺,此刻他的笑更加柔和了幾分。

    在他搖頭時,取來酒壺,斟滿酒杯,卻見他的手上好似散發着若有若無的光芒,而後將那酒杯遞給了我。

    自己又重新倒了一杯,與我推杯換盞,輕笑道,

    “如此時光,唯有美酒可說。”

    我一聽,哈哈縱笑起來,全然不管旁人目光。

    當然,旁人除了愁眉苦臉的掌櫃的和一衆夥計之外,就是那些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的獵魔界人士。

    他們就算再怎麼好奇,再怎麼想要嘲笑我我,也都不敢看過來,只能在心裏罵罵幻想着出口氣了。

    “幹”我仰頭便喝,自覺有了幾分豪傑姿態。

    論詩歌辭賦我當然不及李白,知識魔道更不能匹敵老夫子,容貌顏色也與眼前男子差別甚大,可在這喝酒方面我卻好似找到了自己從未找過的天賦

    第一次喝酒,就有我這樣引頸暢飲的人,問這大陸上,有幾個人能這般

    那豪情在我胸中奔放,就像馬兒在草原上撒歡般,“兄臺,繼續”

    他目光炯炯,銳利逼人。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話語奔出從他口中奔出,好似俠客輕拂衫,轉身離去,深藏功名利祿。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我雙眼一睜,知道黑衣男子胸中亦有俠客柔情,寄心天地,不如寄心自,怎學白髮老兒皓首窮經

    這一句,順他不是。

    他再問,“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臺空江自流。”

    我再答,“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他再問。

    我再答。

    這觥籌交錯之際相談甚歡,我目中早已如無人般,一會高歌吟唱,一會低聲互傾理解,他舞劍我擊桌,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前前後後對了也有百句,我心滿意足,覺得確確實實以酒論詩,以詩道天下。

    而這期間,我們腳下,竟零零散散的擺了七八個酒罈,話多口渴,自然喝的也多。

    這酒比我之前喝的柔了許多,但這麼多下肚,眼前又迷糊起來,只覺天旋地轉。

    伸出一個手掌,一數,竟有十五個手指

    而黑衣男子,好似沒有醉意,因爲我並沒有在他的眼中看到迷濛。

    我覺得,他只會越喝越清醒,雖然這種感覺很奇異,但卻很真實,好像只有幾個時辰前的那一面,纔是他真正醉了的。

    他的話語相比之前多了一些,神態也隨和了許多。

    “我還有一句。”他輕聲道。

    反正在我耳中,他輕聲不輕聲,大喊也好,亂叫也罷,都像沒說一樣。

    我撐起身子,搖搖晃晃的,湊到他跟前。

    “處世若大夢,胡爲勞其生。”

    斷斷續續的聽清楚這句,我的腦子運轉起來,可卻沉重無比,好像被灌了麪糊一樣,絲毫沒有頭緒。

    我嗯嗯嗯的,在那裏一手掩面,一手比劃。

    “書到用時方恨少,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呢”我喃喃低語了一句,真的想不起來什麼了。

    而這時,我感覺耳朵發癢,挪手看去,小妲俯到我的耳邊,給我語了一句。

    霎時,我一喜,這句當真是妙啊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我越想越覺得順耳,看着小妲傻笑了一聲,算是對她幫我想到這句的報答。

    黑衣男子沒有作聲,我也不覺什麼怪異,他提的詩變幻無常,一會磅礴大氣,一會蠅頭小利,總之難以琢磨,情緒也是如此。

    隨即,男子點了點,又了喝一杯酒。

    我見他喝酒,灌了麪糊的腦袋使勁尋思,如插入了一根木棒,不分青紅皁白的攪和開一樣,終於有了那麼一絲清醒。

    我嘿聲一笑,努力睜開雙目,對男子說,

    “兄臺,小弟佩服你,下面我來獻醜了。”

    “江城如畫裏,山曉望晴空。”秋末闌珊盡,自當先言秋。

    “雨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不偏不倚,他對上。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我心道,這位兄臺當真言簡意賅,我出上句,他對下句,我出下句他對上句。

    不動如山,詩句接的也快,似乎是以靜制動以逸待勞

    心想中,我更加慚愧起來,也許是我沒有那種豪邁情懷,所以纔會如此。所以,我不禁換了一些更有深意,更容易引人聯想的詩句。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

    “古來萬事東流水”

    “世間行樂亦如此。”

    兩個時辰後,我已經榨盡腦汁,可李白詩集中有的沒得,我幾乎能說的都說了,這男子我倒也佩服,竟能都答上來。

    口乾舌燥,嗓子喑啞,我有些迷茫,一開始我以爲是我自己的緣故可這兩個時辰下來,我似乎也清楚了,男子答我之意有,可答我之情卻不熾熱。

    不如之前,他問,我答,熾熱而富有情緒。

    這兩個時辰,更像是我個人方面對他的刁難。

    我舔了舔嘴脣,心中有許多疑惑,先問了一個。

    “你怎麼光答李白的詩句”

    他反問,“你怎麼光問李白的詩句”

    我尷尬一笑,“我只懂他的詩。”

    男子看向我,一會,面色無感的道,“我只知道李白的詩。”

    啊我有點蒙圈,有些不甘,繼續問,“你不是對李白無感麼”

    “是。甚至有些討厭。”

    他的態度令我疑惑,怎麼討厭一個人,還能如此懂他的東西,這到底算什麼難道是什麼愛或者恨嗎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酒都清醒了許多,細細想來,這人是否和李白有什麼過節故事

    看他這一副不凡的模樣,定然是人中龍鳳,又這樣豪邁放浪,身具俠骨柔情,難免的不敢保證和李白等人沒有交集

    他把捏着酒杯,不時抿上一口,此刻見我似有疑惑,可能又覺自己太過冷淡。

    低笑一聲,又添上了酒,給我推來時,自己喝了起來,並唸了一句。

    “且看那繁華落盡時”

    我盯着酒液,木木的,不知道想些什麼,拿過來也喝了下去。

    回他一句,“繁華都沒看過,那繁華落盡時又有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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