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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月光將路邊積雪照亮,雪白細膩地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枝頭掛了雪,一搖,會有嘩啦啦的細雪墜落,砸到身上會刺骨的冷。

    一如既往地程向陽陪宋井桐走回宿舍,他等人上樓了才走。雪把女寢樓下的道路給封了,車開不進,他一路走出校門。

    女寢到停車的地方足足有二十分鐘,凍得他鼻頭髮紅。褲兜裏的東西堅硬,他握在手掌,眼神都柔和了。那是一枚徽章,玩遊戲贏來的,設計不精緻,手感粗糙,可他意外的喜歡。

    宋井桐不擅長投擲,一連浪費了幾十個飛鏢,但是僅僅扎中了三個氣球。她氣餒不想玩,程向陽鼓勵她別放棄,堅持最後一次。

    也許人口頭上說放棄一件事,心裏或許仍想努力一次,只是缺少鼓勵你、支持你、讓你別放棄的人,一旦有人用勉勵支持你,你便有堅持的動力。

    在他指導之下,她出奇所料地投中了好幾個,相較一旁的人成績不怎麼理想,但是她滿意了,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去做不留遺憾,那麼就不必勉強自己超越別人。

    程向陽調侃她,語氣和他的話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以爲你什麼都會呢,沒想到還有不擅長的,真稀罕”

    宋井桐接下店家給的徽章,方形的硬質銅材料篆刻了稻草的圖案,她攥在手心摸了摸,凹陷的圖案在手感應到禾苗的輪廓,想都沒想,她把這枚徽章給他。

    程向陽接過,捏着一角對着光線看,質感確實不怎樣。“因爲便宜纔給我的”他笑,似真似假地嫌棄。

    她沒反駁,“嗯,那要不要,不要還回來”

    程向陽抓緊不放,挑了下眉,頗曖昧的姿態,“只要你給的,全盤照收。”

    宋井桐退開一步,笑顏如花。她沒說真正的原因,那圖案跟他姓氏的“禾”相似,有關他的一切她已經形成意識般不自覺地記在心底。這,是一個可怕的發現

    金屬質的徽章被掌心的溫度捂熱,沾染上了餘熱,竟有了熟悉的柔和。

    車庫腳步聲響,而後車子發動機引擎聲蓋過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發出聲音。車子緩慢駕駛,一個人拍打車門,在有節奏的敲打中他降下車窗。

    那人笑容美好,淡淡的梨渦淺淺若現,說話輕柔如風帶過,但是不缺自信。“向陽,是你,太好了能不能載我一程,我沒打到車。”溫洳雙手背後,半彎而傾向前的腰肢包裹在絨服之下,仍舊是若隱若現的曼妙。

    溫洳並不適合小女生的姿態,淡雅秀麗的形象更適合她,如果把笑意盎然的臉微收效果會更好。

    在停車庫等車本身是一件讓人疑惑的事,即便想着,程向陽以微不可察覺的動作輕微點頭。溫洳拉開副駕駛座車門,一瞬間外邊的冷氣跑了進去,不會兒又被隔擋了。

    溫洳看着他輕笑,說着感謝的話,又問他,“向陽,你住哪裏”

    程向陽專注地開車,不回答她的問題,只問她要送到哪裏剷雪機雖然把路面的雪鏟掉了,但鏟不乾淨得雪在路面會凝結成冰,車輪碾過會有打滑的情況,他十分的謹慎。

    溫洳報上地址,他眉頭一皺,很快又消失不見,溫洳不禁以爲自己看錯了。“我想起來了,你好像也住那一塊。”她補充,“我聽清絕說的。”

    因溫洳親暱的叫喊,他又皺眉,終於在等紅綠燈時看了溫洳,她被那略帶疏離和不悅的目光刺到了,手指緊緊地拽緊安全帶,指甲摳着安全帶的邊線。他說的話依舊一樣,語氣不帶變的,“溫小姐,我們和你不熟”言外之意,溫洳不該用這種語氣叫他們

    “向陽,我們認識五年了。”溫洳平淡的話語下是難以抑制的難過,像被一把銼刀狠狠地刺着,不尖銳不鋒利卻更加痛苦。

    初三那年溫洳見到他的第一次,是在家裏的宴會上。他穿着打扮與在場的每一個人西裝革履的人不同,簡單的一件白色上衣搭配一件外套,乾淨的少年模樣。即便如此,那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和王者睥睨天下的氣息仍掩抑不住。

    單憑這一眼,溫洳知道,那是一個她不能企及的人。

    父親把她領到他跟前,她終於有機會更緊一步靠近她,她的心是砰砰地跳,她按捺着激動懷揣着少女的情懷不敢表現出來,也害怕被看出來。所辛他目光一掠而過,並未察覺她通紅的耳後根。她既開心又難過,甚至還有淡淡的憂傷。

    那一次見面她並未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懷揣的少女心事深深地埋在心底,塵封而無人知曉。

    再一次見到他,是在高中。他成了她學長,比她高了一屆,她激動得言語不清,夜晚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睡不着覺。他不記得她,當她用重逢的喜悅訴說着她的思念時,他冷淡卻恍然無知,彷彿她在說着一些與他無相關的事。

    在同一所學校,她有了許多靠近他、瞭解他的機會。他是天之驕子,校園的風雲人物,不折不扣地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名門望族家的少爺,學校裏有比她條件更好的女生追在他身後。相較之下,她顯得平平無奇,在試探與是否邁步的邊緣遊走。

    溫洳一度慶幸,那幾年他並沒有喜歡上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女生,感情世界仍舊如一張白紙般,等待着人添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她也一度以爲她是那個執掌畫筆的人,也一度認爲她有機會。於是她努力地向他的要求靠齊。她從朋友那裏瞭解到他的喜好,便拼命地把自己塑造成爲他心中理想的人。

    高中三年,她拿下了許多的獎學金,拿下了許多獎章,唯一沒有拿下的是他。她恨自己出現得太遲了,如果早一年出現在她身邊,或許她有機會。

    那年六月,他以破線的成績考進s大的管理學院,成了s大的傳奇,許多對他無可奈何的老師一下子刮目相看了。坐在教室裏拼命學習的她聽到學校公佈成績那一刻,高興得哭了。她逃掉晚自習去找他,又一個人失望而歸。

    逃課的後果便是教務處的訓斥,一字一句的教誨她都沒有聽進去,沮喪的心情遍佈了她。一向待她溫和關愛的班主任不掩飾地將失望表現在臉上,語重心長地勸慰她,她麻木地點頭,並保證不會令她失望。

    那以後她的目標成了考取s大經管學院,她執着地將心事掩埋,化其爲動力,從沒住校的她不顧家人反對第一次住校,第一個晚上她失眠了,一直到天亮都沒有睡着。她的生活變得簡單,披星戴月的每日在“寢室、教室、食堂”之間三點一線之間行走。

    她加快步伐,堅定了目標不放棄。數學是她的弱項,她熟知自己的短板,每天刷大量的題,背一大堆令她反胃的公式。每一次她堅持不下去了,她會打開皮夾,從最裏層取出照片,那是他代表校籃球隊打比賽時她拍的,照片中的他身高已經超了很多人,寬鬆平常的球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高級感。他就是個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第一次模擬考試成績出來,她哭了,抱着數學卷子嚎啕大哭,嚇得數學老師當場說不出話來。她各科成績都不錯,唯獨數學一塌糊塗。就如他,即便她再努力,對他再好,毫無起色。

    緊張的高考結束了,出成績時她哽咽無聲,母親在旁邊高興話語她屏蔽了,父親驕傲地又像商人擺脫不掉豪氣地說,“我們家小洳就是爭氣不過,考不好也沒有關係,我們有本事給你更好的選擇。”可她只輕笑,淚水花了眼。這一年,她太累了,拼盡了所有的力量終於又可以離他近一步了。

    可再一次令她失望了,絕望得四下沒有退路,茫然的天地只有孤獨的她。一直以來堅持的夢想破裂了,支持她的信念崩塌了,世界豁然失色,一片漆黑。

    她見到那個女孩是在迎新晚會上,不得不承認,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是真的美麗,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眉眼中的孤高清冷跟他極其般配,天造地設的一對。她私心地想,他僅是看中了女孩的美貌,一時新鮮玩過了會轉性。可當晚他便給了她最大的創傷,她的自欺欺人連自己都騙不了了。

    舞臺上深情的告白,閃爍變換的照片,毫不憐憫地將她撕碎。原來,他不是不會喜歡一個人,只是,他在等一個人,等可以在他心上留下印記的人。

    長久的回憶將她拉回現實,他就在她旁邊,依舊的俊朗帥氣,嘴角會有不明顯的弧度揚起,卻不是爲她。她想起一句話,再貼切不過的一句話:你在我眼前,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溫洳剋制了自己悲傷,淡笑,伸出手,“從今我們是鄰居了,請多多關照”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花了多少勇氣走出這一步。

    程向陽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目不斜視,半晌吐出一句話,“你故意的”完全不是詢問,是帶着被戲耍的怒氣質問。

    在他面前溫洳的一切袒露得近乎直白,“記得我以前說過什麼嗎我說,總有一天你會喜歡上我我是一個執着的人,對你,我從來沒有放棄過”

    車子緊急剎車,極速地一蕩穩穩地停下。

    他一如的嫌棄,迫不及待地表現出一貫的厭惡,不屑於掩飾。她對上他冷戾的眼,深邃不見底,假裝的笑顏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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