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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

    門關上了,空曠的房間只有兩人。

    程向陽坐在宋井桐先前的位置,椅子去掉了棉墊,隔着凳子配上對面羅老先生不苟言笑的冷漠,凍人得厲害。

    羅老先生不說話,伸手拉開抽屜櫃子。程向陽囫圇地嚥了下口水,心跳涌到了嗓子眼,沒想到電視劇跌入俗套的劇情在他身上上演。不過,劇情的主人公身份互換了而已。歹毒的惡婆婆換成了嚴肅而溫潤如玉的教授,傻白甜的女主人公換成了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優質股。

    劇情倒是不變,一樣不屑地甩出厚厚的一沓能讓人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錢,或者,一張空白支票,數目任寫。唯一一個條件,且是看過狗血肥皂劇的人都能背出的臺詞:拿了錢,請你離開。

    經典的路數,標配的是多麼高高在上,輕蔑不屑一顧的嗤笑。他內心千迴百轉,做好了誓死不屈而凌雲壯志的宣言。

    羅老先生從抽屜摸出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咔擦”地一下,火苗星星點點。兩指一夾,送進嘴裏,吐了一口煙,長長的煙霧繚繞。“你喜歡那丫頭什麼”羅老先生悵然的口氣,在瀰漫的煙霧中顯得滄桑變幻。

    幻想的狗血段數並沒有上演。他長長地吁了口氣,深思熟慮後說道,“也許是一見鍾情。她的眼裏有光,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淪陷在她的眼神裏。”

    羅老先生鼻腔發出輕哼,手指熟稔地撣了撣菸灰。“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他一針入骨,卻不是咄咄逼人的聲勢。“說得倒是好聽,如果那丫頭長相一般,身材一般,你會對她一見鍾情”

    他欲言又止,多餘的辯解無效。他誠懇而坦然,他說,“不可否認,我愛的同樣是她的容顏。我愛她現在年輕貌美如花的面容,未來,我也會愛她蒼老遲暮的容顏,甚至,我會比現在更愛她。”

    羅老先生笑得更深了,嘴角的輕嗤更重。“空口說大話”他不猶豫地出言,接連的問題帶着質問的譏嘲,不是他作爲長輩的不尊,而是那些話聽起來讓人捧腹大笑。“愛你懂什麼是愛幾句甜言蜜語,幾句脫口而出的承諾,幾頓飯,幾個小禮物,耍耍小浪漫,這些就是你們所謂的愛”

    “別在我面前談天論地的說愛”犀利的語氣,可他本身保持着一種渾然的鎮魄與寵辱不驚,所以他的壓攝是不顯於形的。“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第一個出現在這個房間的人就不會是她。一個人男人,不能爲一個女人擋風雨,不能護她周全,不能讓她舒坦無憂的活在庇廕之下,算什麼男人,說什麼愛空談”

    程向陽啞口無言。他不是沒有第一個出現,所有的人阻攔了他,怕他因受牽怒。確實,羅老先生說得對,在這之上他不夠男人。風雨欲來,他讓她走在了飄搖的獨木橋前,而不是爲她攬下所有狂風暴雨,爲她撐起一片天。

    他反思地沉眸,鄭重其事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一根菸燃燒到了中程,羅老先生掐滅了,摁到菸灰缸裏。“考慮保護一個人是出自本能的,不需要等到你權衡利弊再做定奪”忽然,一句話生生地闖入他耳朵裏,周圍嘈雜的寂靜:爸,對不起,是我沒有守護好羅荼。

    倏地,羅老先生加重了語氣,彷彿積攢了多年。“既然做不到始終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能守護她,就不要帶走她,不要說你愛她,不要說你喜歡她。”這話,與當年如出一轍。

    將近兩個多小時,樓上的房間緊鎖,樓下的人心也懸着,就怕羅老先生憤怒之餘控制不住動了手。

    夜幕,降臨。宋井桐沖泡了奶粉去喂螢火,一個睜眼,給了她莫大的驚喜。它眼睛光亮水瑩,一雙眼睛倒影出她的臉。宋井桐歡喜極了,抱着親了親。“螢火,螢火。”她不知道說些什麼,於是只管叫它的名字。

    螢火聽懂了她的話音,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撒嬌地用腦袋往她身上拱,微豐滿不幹癟的皮毛帶給她揮之不去的溫暖。

    身後腳步聲漸近,高大的影子將她完全的罩住。她半蹲着沒回頭,從這凜然有聲的腳步她已經猜出了是誰。這般的年輕,這般的張揚,靠近她時徒然的停留,除了他,便無人。

    他蹲下身,與宋井桐齊一條線。手摸了摸螢火的毛髮,眼睛卻始終在她身上。螢火不喜歡地扭動着身軀甩開了他的撫摸,他較勁地不放。“不喜歡我是不是小傢伙。”他揉了兩把螢火的皮毛,問她道,“還想知道奶奶跟我說了什麼不能讓你聽的祕密麼”

    在她懷裏的螢火爭寵地防衛着程向陽,讓她好笑。“嗯,說了什麼”奶已經喝光了,她順手將奶瓶放地面上,雙手把螢火抱着放回窩裏,讓它躺回羅餘身邊。

    程向陽站起,半倚着牆面,頭微微向下。“現在每個晚上是你在照顧螢火,但是你有要回滎川的一天,有沒有想過,你回去了,誰來照顧它”

    她撿了奶瓶站起來,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比剛來時多了幾分成熟,眼眸更是深邃。她說,漫不經心的感覺,“奶奶讓你勸我”不是疑問,她早已知曉一般,淡然接受。“其實她一直怕有一天她離去了我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想要留一樣可以陪伴在我身邊的東西給我,但就是沒有找到,或許螢火會遂了她心意。”

    他摟她到懷裏,她沒有靠在他的懷抱裏,而是看着他身後的一堵白牆,木楞地沒有迴應。她耳後是他的聲音,他說,“別擔心,我們會在你身邊,你擔心的一切不會發生。”

    越是如此,她越愧疚,感覺虧欠了他。“程向陽,對不起,沒能帶你領略這座城市的風光,沒能給你一個期待的新年。”也讓他,千里迢迢,白走一遭。真的感動,又真的抱歉。

    程向陽大手覆上她後腦勺,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沒事,還有機會,到時候記得帶我去最美的地方。”他對她笑,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迫使四目相對,眼裏倒影出彼此的樣貌。“其實,我很高興與你度過了這樣一個有意義非凡的年。你讓我見到了與平日裏不一樣的你,雖然你還是一樣的帶着疏遠對待我,忸怩的態度讓我又愛又憎,我卻堅定自己依舊喜歡你。”

    他放下了手,退出牆邊。“好了,我走了。”他笑着揮手,從頭到尾,他只說了有關長達兩小時談話的一句:很慶幸,爺爺很好,很愛你。

    “程向陽。”她站在原處,他的笑容讓她難過。“對不起。”

    他真的走不了,又倒了回去。“沒事,幹嘛道歉呢說句祝福的話吧,說什麼都行,別道歉。”

    下顎稍仰,天花板晃盪耀眼的光。轉瞬,所有情緒管理好了,她微笑,平淡如常。“李叔車技很好,有他載你去機場,不會誤機。”話語之後,她又說,低低的語氣,“謝謝你的到來,使得這個新春變得很獨特,我記下了。”

    他抓着她手貼在他跳動的地方,“我給你的,全在這裏。”

    車子引擎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又在黑夜中消失。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站在院門前,擡頭仰望着黑夜若有所思,不知道身旁什麼時候多了個人,身上什麼時候多了件披肩。

    慕筠巡着她的方向,那是晝夜光亮的天空,人來人往卻不會過多停留的地方。“別怪你爺爺,他是太愛你了。他心裏有過不去的坎,害怕你會像你媽媽一樣,受到傷害,他需要以此來保護你,不希望你循環你媽媽的道路。”

    愛,只因是愛,所以要接受愛,同樣,不能抗拒愛。

    六個小時的飛機,降落在了富饒的滎川城土地之上。娛樂城正迎狂歡,一片載歌載舞。

    他避開擁擠而瘋狂扭動的人羣的接觸,一路順袒暢行到達承包的豪華包廂。推開門,菸酒脂粉濃郁的味道撲鼻而來,他防不勝防地嗆了一下。

    久不踏足“金盞”的公子哥,成了最佳的“攀爬”對象。他撥開了膩歪上來的人,走到虞清絕癱倒的沙發,標誌性地眉心一蹙。

    虞清絕半睜半眯着眼放棄識清站在面前的人,只需他靠近時清淡混雜着松木清香的味道辨認。手胡亂地指了指房間的一處,卻是迷糊不清地從身上掏出鑰匙,高高地舉到程向陽面前,“吶,鑰匙。”

    他收入手中,邁開腿離開時回頭,對着醉得不輕的人問,“你是要待在這裏睡,還是我帶你回去”

    一激靈,另一個爛醉的人猛然坐起,睡眼朦朧又清醒。“陽子”聞凱宏懷疑出現幻覺,伸手倒了一大杯水灌下去,頭疼的勁緩過來了。他靠坐在沙發上,張手一攤,隨性灑脫的姿勢。“不是去鞅城了麼,你怎麼在這裏”

    程向陽不着急回答,餘光一瞥,確定只有兩人。聞凱宏注意到他落眼的視線,自顧自地斟了杯酒,悠哉悠哉地品嚐,“你別擔心,航子不在這裏。畢竟人一個有正主的管着的,哪敢在這時候出現。就算他敢,付云溪不得把他給撕了”

    聞凱宏言歸正傳,話題迴歸他身上,一臉八卦的氣息,“不是說追人去了,是追到手了,還是打包走人了嗯”尾音一字,他沒忘了邊拋魅色,邊挑眉,十足的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八卦勁兒。

    程向陽冷漠,坐到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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