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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枯黃的銀杏樹再次蔥蘢,轉眼已到盛夏。空氣中透着一股炎熱的氣息,火辣的太陽烘烤着土地,卻也化不開離別的沉重。

    房間的門敞開通風透氣,房內的人在整理行李,客廳外的人坐在沙發上,膝蓋處放了本書。他通過那扇開了的門靜靜看着屋內來回折騰的人,深邃的眼悠久綿長道不清的意味。他的目光一轉不轉,隱晦得人無法直視,只怕從中悟出些什麼來。

    宋井桐抱着一身衣服,經門口時餘光落在他身上,似穿梭了久遠年代裏遙遙的一個凝望。或許,他此時開口說一聲讓她爲他留下別走,她會被他哀傷的眼神折服,一時衝動之下放棄這些年堅持的夢想爲他留下來。他沒開口,靜默地凝望着她,她抿了下脣,淡然收回視線繼續收拾行李。

    外面的門敲響,進來時助理往開着的房間門斜瞥了眼,而後意味深長地向坐在沙發上的人看了看。走過去,放下文件,“程少,這些都是需要你籤的,他們都特別的急,我給帶過來了。”說時,助理小心翼翼,額頭冒了把冷汗,這時候程少心情肉眼可見不好,他純粹是找死往槍口上撞。

    程向陽擡眼瞪他,他識趣,不敢到處亂瞟了。

    一聲手機鈴響打破寂靜,客廳的兩人往敞開的房間看去。宋井桐已接起電話,眉頭微皺着,性子使然語氣還是耐心禮貌,“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需要見面吧,也可以在電話裏講,我聽着。”

    那端揚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沒有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對於不喜歡的人拒絕得徹底。“你的事我知道了,對不起,沒能幫你。”語氣裏包含了深深的歉意,停了好久才說,“我剛從國外回來,知道你今天晚上要走,不能見一面麼,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想了幾秒,“在哪我過去。”這算是答應了,話語夾雜了嘆息。

    收線後,宋井桐走去客廳。助理下意識地停住講話,她對程向陽說,“季驊回來了,說知道我要出國,讓我跟他見一面,就現在。”

    言畢,他盯着她不說話。一旁的助理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真想自動屏蔽掉自己。他從畢業時開始進承源,跟在程向陽身邊是三年前,這三年,他算是明白了一點,這兩人沉默時最好把自己當空氣。不然,一會兒要引火上身。

    “崔昊,送她去。”一道從牙縫擠出來的聲音,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崔昊聽出了膽戰心驚,那幾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隱約克制着不滿的怒火。也對,要是他自己的女朋友走之前去見別的男人,想想都惱火,哪還能忍着不發作。

    宋井桐回房換了身衣服,出門前她問,“午餐想喫什麼,我帶回來,還可以陪你喫一頓午飯。”她真的不曾想太多,這話是習慣。直到他憤怒地瞪着她時,她才意識到話裏的不對。他眼底,翻江倒海的情緒翻滾,像個孩子般兀自委屈和慪氣,又氣又無可奈何。

    關上門時,她退了回來,“如果你不想我去,那算了,我給他打個電話說一聲。”

    他何止不想她去,他更想她連國外都不要去了。他能開口麼不能。或許他開口,他有可能將她留下,但能保證將來有一天她不會恨麼不會怪他折斷了她的翅膀,摧毀了她的夢想麼“早點回來,我等你。”他道。

    小和尚問他的師傅:師傅,喜歡和愛有什麼區別。

    那是最徹悟的回答。師傅說:喜歡和愛的區別是,喜歡一朵花會把它摘下來,愛一朵花卻會給她澆水。喜歡一隻鳥會把它養在籠子裏,愛會把它放飛。喜歡是渴望擁有,但愛就是成全。對世間男女來說,喜歡大概就是手如柔夷,秦守峨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愛則是這些都被歲月消磨殆盡後,依然願意相扶着走下去。

    他閉目養神倦在沙發,心裏邊道,他只給她離開他身邊五年的時間,期限一到,連本帶利要回。她的今後餘生,他都要了。

    愛是把一隻鳥放飛,但他也願,尋覓着鳥飛過的足跡,去尋找她。大千世界紛繁複雜,他想護她,保她平安周全,不受飛吹雨淋。

    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崔昊將車停在路邊等她。一進門,便瞧見了坐在窗邊的人。季驊人黑了點,也因此顯得人更加堅毅成熟了。宋井桐回憶最近一次見面的場景,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硬要想,記憶要拉回兩年前。那年,他畢業,對她說他要去學攝影,她略驚了下後對他道了句一路平安。

    有的人明明很努力,對自己掏心掏肺,但卻習慣假裝看不見不予迴應。而有些人,把自己的心都挖走了,自己還要牽強微笑說不痛沒關係。這世界上,深情總被辜負。宋井桐明白得透徹,她不想與他有太多糾葛是因爲她始終給不了他相同的迴應,她有些愧疚,但終歸絕情多一些。

    季驊起身爲她拉開椅子,整個人站在她後邊時,頓時一股強大的氣息包圍了她。他好像更高了,因到處去找拍攝素材,身材變得精壯了許多,添了些無法抵抗的男性魅力。堂堂一個季氏集團的公子哥,拋下家族企業不繼承偏偏要搞攝影,多少都有些任性。

    他在打量對面的她,一如既往的清冷,幾乎沒變。意外從一個朋友那裏聽來的消息,得知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時,他心疼她心疼得絞痛。無時無刻不後悔不能陪在她身邊,幫她分擔一些憂愁。等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回來時,她要走了。命運,有時錯得離譜。

    “紅楓,送你的,希望你喜歡。”

    桌面上那株紅楓,火紅似血。粗壯的樹幹盤繞,視覺上給人一種壯觀的享受。這時是盛夏,到處都是青翠,這抹紅美得醒目耀眼。她並沒接過,淡淡地望着那火紅的楓葉,詢問他的用意。季驊道,“只是覺得它好看,而且跟你很像,所以想送給你。”

    宋井桐並不覺跟她相似,至少從外觀上她就沒有那股熱情如火的勁頭。她想,他是不瞭解她的,若是瞭解她,送她一棵仙人掌比較合適。“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沒有時間打理,請你收回去。”她始終保持着禮貌的疏遠,連笑容都是疏離的。

    在季驊的意料之中,“什麼時候走,我去送送你。”

    “不用了,我不大喜歡送別。”宋井桐終於打斷了他,“程向陽在等我喫中午飯,我想你必須長話短說,我要趕時間回去。”她不管那一刻他是否因她的話眸子黯淡了下去,只一昧的堵住了他所有的話。喜歡上她的人是幸運也是悲哀的,幸運在於她很直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弔着人。不幸在於,她連半點念想都不給就絕了別人的機會,狠心得要命。

    季驊呼吸一沉,“那好,我就不送了,祝好。”他移開了打從進門時就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感覺到對面的椅子拉開了。

    宋井桐本想生氣,感覺自己被耍了,讓她出門就是講這個無關緊要的話。“嗯,謝謝。”到底,她氣不起來,平白無故的發火不像她。

    餘光緊緊追隨着她,穿過透明的大玻璃窗望向窗外,他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汽車,而後消失在視野中。途中,走得急而乾脆,一刻不回頭。

    他心口窒息,不痛,只是堵得難受。

    叫了服務員結賬,他抱着那株火紅的紅楓,一隻手拖放在靠牆的行李箱。如果她有心看,會看到他的行李箱。那麼聰明的她便會猜出他剛下飛機,出了機場就給她打電話約她,然後趕着到咖啡廳等待。如此的行色匆匆,不過是爲了見她一面,只此罷了。

    其實,紅楓還有另外一層含義,溫情、熱烈。他嘗試遺忘她,每一次逼迫自己,越是記得牢固。他送她紅楓,想要以此告訴他,他那些不能開口的話。經年之久,熱情是她,初心是她。

    他不是沒了解,她和程向陽同居了。在那些風雨兼程的日子裏,他刻意忽略。一個女生,願意用六年的時間陪伴在一個男生的身邊,已經是悄然地向世人宣佈一些了爲人知的決心了。他想,她無疑是個長情的人,只是她不知。

    到公寓樓下,助理不再進去,一股煙般開車溜走了。

    正值午時,一天最炎熱的時候。陽光中漂浮的小顆粒變得透明,絲絲縷縷地從拉開的窗簾傾灑而入。她站着的地方原本有未整理好的衣服,現已經都整理好了,兩個行李箱蓋好立在地板上靠着牆邊。她微微笑,多了些道不明的意味在裏面,或許是感動摻雜着愧疚、遺憾、抱歉、心疼

    人的心很小的,給了一個人所有的好,再也騰不出半點勻給其餘的人了。

    宋井桐在陽臺找到了他,他坐在藤椅上閉目。金黃色的陽光正對着他的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那麼暖的陽光,她卻覺得他身上發出的訊號有些涼。她走近握住他向來冰冰的手,感覺到了的他慢慢地掀開眼皮,“我剛纔以爲,你一去不回來了,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她才發現,他的眼裏含了淚。離開的一個小時裏,他哭了“不是說好了一起喫午飯麼,我怎麼會不回來了。至少你應該相信,這點信用我還是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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