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勢要追到你 >第二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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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朋友在年夜飯當晚發來零點祝福,初一晚上,依稀還收到個別人送來的晚到的祝福語。其中一條,也無特別,只道新年愉快,但深深蟄了宋井桐的眼,而後慢慢滲入肌理,直至抵達痛處。宋井桐鎮定下來,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幾次三番,“謝謝,同樂。”

    一條信息發送,宋井桐本無期許之意。電話很快打進來,刻入心底的聲音,言語裏邊的哪個字在哪一處停頓,宋井桐瞭如指掌,“鞅城的夜晚美嗎?”她答,很好,久久無言。倒是程向陽又開了口,“南方天氣寒涼,注意保暖。”又答,又兩字,會的。

    統共說了短短四句,用時五分鐘。四分鐘的長久沉默,卻互相都沒掛電話。程向陽想自己魔怔了,握着靜無聲的手機,想到那邊有她淺淡的呼吸,竟意外滿足。門外叩叩的敲門聲,宋井桐走過去開門,手機自耳處移下。季驊捧着削好皮的荸薺,“剛削好的,嚐嚐甜不甜。”說話間,季驊挑起一個送到她嘴邊,並問,“很甜對吧?”

    “嗯。”她笑回,給予肯定的回覆。

    一盤子削好皮雪白雪白的荸薺塞到宋井桐手裏,她騰出手接住。季驊擡手揉了揉她未乾的頭髮,皺眉,“快去吹乾頭髮,免得生病着涼。”轉身離開前,季驊又道,“不夠喫的話喊我一聲,削好了端上來給你。”

    點點頭,望着一盤雪白色的荸薺若有所思。通話時長七分鐘,宋井桐纔想起,方纔自己沒掛電話就來給季驊開門。該聽到的,那邊應該都聽到了。宋井桐沒撥回去,她不需要解釋,亦沒有解釋的必要。

    窗外夜色,一望無垠,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程向陽迷失前行的方向,困在黑色中伸手不見五指。對話,一字不差落入耳朵,言語親暱無間。憤怒使人失去理智,他最先結束那通在心裏邊醞釀了很多話準備要說的電話。

    那通電話,仿若一顆石子無意掉落湖面,激盪起小小的漣漪,很快沉入湖底,歸於平靜。

    正月初六,向南的鞅城下了場雨,空氣潮溼陰涼。收到物流公司消息,說是有快件要取。自行車穿梭在積水的路面,閃避行人的車鈴聲綿遠悠長。季驊騎得穩穩當當,技術相當到位,坐在後車座座位上的宋井桐半點顛簸感都沒有。

    有時宋井桐止不住想,這樣一輩子也不錯。平平靜靜,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城市,在雨停後走過積窪的路面,感受雨後空氣的清新,安然得不需要去想任何煩惱的事。車輪碾過一團黃色泥土,堪堪打滑,偏移軌跡小許,車後人的沉思因此打斷。摟在季驊腰間的手不由緊了些,臉慢慢貼上他的背,季驊身形一怔,隨之笑意漸漸漾開,笑容比受到雨水愛禮的綠葉更讓人感到舒服。

    終於到了取件處,一個大大的紙箱,膠帶封得嚴嚴實實的,不知是何物。抱起來很沉,季驊彎腰越過宋井桐接過,將之放置於自行車座尾。兩人並肩走,偶有枝繁葉茂的樹梢掉落雨滴,落於肩膀。目視前方,雨後溼潤空氣使人慌神,宋井桐竟然看見程向陽站在對面,嘴角含着溫柔的笑意凝望着她。一輛摩托車疾駛而過,濺起水花,幻影破碎。夢從中醒,此去經年。

    快件是俞偲竹寄來的。宋井桐想到很多人,獨獨沒想到是他。轉念一想,又不是沒有可能。年前,俞偲竹來了通電話,詢問宋井桐對於上次提議的事考慮得怎樣。宋井桐告訴他,自己已經離開縈川,對於他的好意她表示感謝。俞偲竹靜默幾秒,問了宋井桐地址,那時她不多細想,告知於他。沒曾想,俞偲竹寄了東西過來給她。

    紙箱最底層是幾本難得一見的醫書,宋井桐曾經奔波好幾次,四處找人才借到來看。上層是一些類似於牛肉乾、芒果乾的果脯,另外有一罐包裝嚴密的手磨咖啡,往後上班飢餓難耐之時可以補充能量。但是,忙碌的心外科醫生居然有功夫動手磨咖啡寄給別人,這份閒情逸致不得不敬佩。

    宋井桐只當俞偲竹有爲每位熟識的人準備新年禮物的習慣,想着即便如此也應道聲謝。電話沒人接,只幾秒編輯一條短信:謝謝俞醫生的書跟喫食,祝醫生新年快樂。信息簡單,意盡言短,不會讓人有歧義。

    不料俞偲竹回了電話,將近黃昏之時。接通時,俞偲竹便道明未接到電話緣由,“抱歉,有位病人動手術,直到現在才結束。”擦乾淨手,十指修長白皙,是人們印象中一名醫生該有的手。冷俊得猶如刀刻的面容,微微放鬆,“你喜歡就好,不必客氣。”

    恍若未聞,談及專業方面,宋井桐興趣油然而生,她的話題繞了一圈回到開頭,“你說病人動手術,大抵是個什麼情況,方便跟我講一講?”見她興致勃勃,俞偲竹跟她講了很久,圍繞病情這一點便超過三十分鐘。結束通話,宋井桐注意的焦點仍在病人術後排斥、恢復問題上,根本沒留意到新年之際俞偲竹在醫院上班,騰不出時間回家團圓之上。

    每位醫生大概都經歷過類似情況。正是團圓之際,卻忙忙碌碌於一臺又一臺的手術,甚至剛打開一盒熱氣騰騰的盒飯,筷子都沒拆開,飯菜一口未動,急衝衝趕往手術檯。忙完後,飯早涼掉,嚥下的食物讓胃冷得直難受。

    門口的人站了很久,久到非要等俞偲竹發現自己。整整四十多分鐘,俞偲竹居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她的到來,覃荏苒怒氣中生。恍惚間,覃荏苒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準確得可怕,那個發現讓她不由一顫。終於,覃荏苒等不及他發現,徑自走近他。莫名其妙醋意肆起,未經確實心底又隱隱不安,她故意把餐盒震得很大聲,以此表示自己的存在。

    俞偲竹揉額,“你怎麼又來了?”

    聽到這般不耐煩的語氣,小姑娘的情緒說來就來,委屈得眼裏頓時積滿了淚水。“你怎麼老對我這麼冷漠,你能不能有一次不這樣…”眼淚嘩嘩落下,委屈一股腦傾訴。到底,再樂觀的姑娘也經不住喜歡的人,一次次冷眼相待,“我都追了你那麼多年了,你難道都看不見我的付出?你不喜歡我嬌蠻任性的脾氣,我改了;你學醫,我成績不夠,就學護士;你要來縈川,就算我爸爸把我關起來,我都要來陪你…”

    心裏邊是真的難受,不然覃荏苒這般沒心沒肺的人不會哭成那樣。俞偲竹被她突如其來的脾氣驚到,幾不可察眉心一蹙。細微的表情,覃荏苒全看在眼裏,她一臉淚水望着俞偲竹,“你是不是從來都覺得,我倒貼你,我都不會難受,不會有感覺的?”她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悲憫,話都說不清了,“我不是不想我爸媽,他們一天十幾通電話催我回去。可是,我連家都沒回,留在外地陪你過年,擔心你忙碌起來照顧不好自己,記不得喫飯,孤孤單單沒人陪…”

    走廊聚了幾個人,探着頭觀望發生的事情。哭成那樣,是人都能腦補出所出爲何。俞偲竹冷着臉,目透寒光睨向門外,圍聚的人嚇得脖子發涼,悻悻散去。

    “你鬧夠沒有?一開始便讓你回去,我從來沒有一次讓你爲我做這些,跟在背後的是你,哭鬧的人是你,到底想幹些什麼?”俞偲竹真的頭疼,頭脹欲裂。

    尚記得在一首歌底下看到的評論。女生失戀傷心痛哭,上帝出現了,問女生爲什麼難過。女生回答男孩離開了她,上帝又問,那還愛不愛他。想了想,女生又哭了。上帝笑言,那麼該哭的是他,女生失去的只不過是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而男孩失去了一個深愛自己的人。

    是不是如此呢?不得而知。但不難想,女生失去了她深愛的人,男孩不過是擺脫了一個自己厭煩、不在乎的人。何人哭,何人笑?傷者哭,無痛無悲者無乎痛癢。

    “你對別人就不是這樣,剛剛就不是這種態度。”覃荏苒指責他。剛剛通話時,他的嘴角都是上揚的,沒有一分不耐煩。一對比,更傷心。她控制不住情緒,壓抑許久的蠻橫無理的本性壓倒理智,“俞偲竹,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人家?不然的話,你爲什麼寄東西給她?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什麼,一次都沒有,說句話都是我攆着你說的。”

    俞偲竹徹徹底底動怒,不屑一顧的眼神刺傷覃荏苒,“出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她對俞偲竹百依百順,說東絕不往西。違抗他,第一次。“呵,原來,原來,是真的。”說出她心裏惶恐不安的猜忌時,她的心涼了一大截。覃荏苒沒忘錯過俞偲竹愈加惱怒的神色,那是被人說穿心事的惱羞成怒。“你錢夾裏的照片,不是因爲俞雯姐才留的,根本是因爲那張照片裏面有她。”

    道出事實,覃荏苒哭得更甚。她想破腦筋都想不透,竟是這樣的。放在錢夾裏整整十年的照片,別人碰了會動怒的照片,背後是這樣的真相。她喜歡的人,喜歡別人十年,從第一次見面時便開始了。覃荏苒覺得好諷刺,想都不想抓起桌面的手機,“我要打電話,告訴宋井桐,你是我的,我絕對不會讓她搶走你,絕對不會把你拱手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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