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勢要追到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快更新勢要追到你最新章節!

    白色婚紗摺疊整齊放於紙箱,婚紗上層有張紙條:抱歉,帶給你傷害。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有人把婚紗禮定爲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一件衣服,賦予夢幻、憧憬、浪漫、美滿的寓意。世界上第一件白色婚紗,由那位至今仍爲全球所知的女性穿着,白色的綢緞配以精美的蕾絲花邊製作。人都有道,看到婚紗,讓人莫名渴求,熱淚盈眶。

    宋井桐體會不到,昨日之事歷歷在目,彷彿是最大的一則笑話。她還說能陪自己經受的,僅一人而已。回想起,倍感諷刺。

    合上紙箱,往事隨之塵封緣落。宋井桐到廚房學習熬藥膳,兩份,一份減緩疼痛的,一份是有益於恢復傷口、淡化疤痕的。藥單是找同醫院的中醫開的單子,藥材、用量,詳細步驟一一詳明,但是宋井桐在烹飪這方面實在沒有天賦,須有李嬸在旁指導。

    整隻的乳鴿處理好內臟,裝入瓦煲,配好劑量的藥材一同入煲。李嬸指導先用中火,煲二十分鐘後轉小火,而後文火慢煨。李嬸忍不住,“昨天季驊那孩子把東西拿過來就走了,也不等你一下。水妞兒,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李嬸尊重宋井桐的個人隱私,不會擅自亂翻動,自然不清楚箱子裏的是什麼。

    扇着火,煙霧嗆着眼睛,頭也沒擡,“沒有。”的確沒有吵架,連爭吵都不需要。

    她不想深入,李嬸不便多問,卻是看出問題了。季驊來家裏時,身後跟着個女人,上一次那女人到過宋家。李嬸斟了杯茶,之後退下去,等人離開後再去拾掇桌子時,發現坐着的慕筠臉色極其不好。不曾想,原來這女人是季驊的母親。猶豫地瞥了眼照顧瓦煲的人,“水妞兒,季驊他母親到鞅城來了,你見着沒有?”

    不冷不淡,甚至沒有任何情緒的應了一聲之後,避過不談。箇中態度,分明不愉快。李嬸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試探着說,“上一次,他母親來我們宋家,找老夫人談話了。”聞言,稍許擡頭,李嬸見狀補充,“就是去年,你回學校辦理事情的時候。”

    爐火熊熊,火星噼裏啪啦。添了一塊柴火,火勢平穩。宋井桐忽然想冷笑,心裏嘲諷得不行,季母一向自詡清高,背地裏,跑到別人家裏來給長輩施壓。怪不得李家奶奶幾次談起季驊和她的事情時,慕筠神色總是如此蹊蹺古怪,岔開話子。李家奶奶算是溫良賢惠,知書達理的人,怎麼女兒季母卻生得那麼強勢不講理。

    正納悶着,李家奶奶竟然出現了。李家奶奶是季驊外婆,季母的母親,與他們的這層關係,着實淵源不淺。該糾葛的不該糾葛的,都扯到一塊兒去了。該不該說,命運真的太會安排事兒了?

    老人家的面子,宋井桐不去拂,只悶不作聲。李家奶奶充當和事人,想來季母到醫院那事兒老人家多少有所耳聞。“桐桐啊,昨天那事我聽說了,已經幫你教訓他媽媽一頓了。你知道的,奶奶喜歡你,還指着你跟季驊生個白白胖胖的小曾外孫給奶奶抱呢。他媽媽吶經我這一次,也認識到自己不對了,以後不會再那樣了,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季母強悍慣了,哪裏可能說一句講得聽?宋井桐不是傻子,不可能會相信,況是違心的話她一句不想說。老人家是慕筠多年的好友,相與甚久,行動不便都到醫院看過慕筠一次。老人家沒做錯些什麼,出於關愛自己子女纔來解釋的也好,怎麼都好,氣不能隨便撒。不顯山水,剝了個桔子,送到老人家手邊,“您嚐嚐味道。”一筆帶過,不加停留。

    慕筠身體較之前幾日,轉好不少。主治醫生道是有人陪着,情緒狀況穩定,對身體也有益。宋井桐感激程向陽,不僅因爲他陪在慕筠身邊,更因爲他善意的謊言。慕筠見他臉上負傷,尤爲擔心,他編造了個理由,慕筠纔不知曉昨天的事。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定會憂心忡忡,不利於病情穩定。

    然而,瞞不住,沒有不透風的牆,醫院的人有目共睹。閒來話資,堵不住悠悠衆口。老太太愁眉不展,昏睡時,夢裏迷迷糊糊惦記的都是宋井桐。

    兩盅湯,不同放。一盅宋井桐盛來喂慕筠,另一盅,擱在桌子。眼角睨到程向陽的側臉,愧疚橫生,遍佈身體每個角落。她什麼都沒說,假裝*地移開視線,心裏在意的,隱隱作怪。那道疤好不了,成爲她一輩子的心殤,每一次都剜着她。相信嗎?世上有這樣一種人,永遠爲世界所左右。她,歸於這一類人。

    程向陽喝着那湯,想說幾句話,見到她只對着個後腦勺時,一切咽在嘴邊。手背上紅點的燙傷,自然入了程向陽的眼。關於她,總有千萬分敏銳。廚藝長進,喝起來味道不錯。她沒給他下過廚,居住在一塊兒的時候,在一起喫的早餐和晚餐都是他準備的,工作忙起來不能回去準備晚餐的話,他都會叫崔昊到固定的飯店取來送回去。時隔多年,喫到她動手準備的藥膳,那個他寵得不捨得讓沾染上一絲煙火氣息的人,學會了這些。

    喫完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多了樣東西。宋井桐到洗浴間清洗碗筷時,程向陽跟了進去。搶過她的工作,買的那盒藥膏塞到她手中。一如她不曾向他解釋自己特意爲他煲了燙一樣,程向陽也沒向她道隻言片語。攥在手心,望着他挽着袖子認真沖刷碗筷的模樣,好多記憶,奔涌而出。脣齒上下,簡單兩字,“謝謝。”

    當空明月,月色何等皎潔。病房靜悄悄的,宋井桐陪在慕筠身側。老太太睡了又醒,被病痛折騰得不能安眠。宋井桐心疼,卻分擔不上什麼,待咳完後,倒了嘔吐物出來,她順手拿起程向陽白日裏讀的詩經,想要念給老太太聽,打發這漫漫長夜。

    老太太點了點牀的位置,示意宋井桐睡上來。乖巧又聽話,在老太太面前,從來都是懂事體貼的。“囡囡…”一個稱喚,已經耗去了太多力氣。宋井桐言,難受的話別講了,等嗓子好一些了,她陪她講很多的話。心裏無比明瞭,那一天,或許等不到尾。慕筠堅持,一字停好幾回,沙啞難辨,終是道完一句,“什麼時候,我能看到囡囡結婚生子?不管是誰,對我們囡囡好,我就滿足了。”

    作何迴響?“奶奶,我想陪着你,難道你不想我陪你麼?”都是說辭,陪伴能有幾載,不到短短數月。婚姻的事,根本無法決定。

    倦累的眉眼慈祥起來,宋井桐的撒嬌,慕筠聽進了心坎。無聲的嘆息,“我們不着急,慢慢來。囡囡那麼優秀,會找到的。”只是遺憾,等不到那一天了。羅荼結婚時,不請酒,和宋惜日領了個證吃了頓飯而已,什麼都沒有。老太太見不到自己女兒穿婚紗的模樣,將來她的囡囡披上婚紗時,也看不到了。人的這一生,會有衆多遺憾,有首歌說:人生有很多遺憾,不用怕,還有未來。未來,慕筠期許不到。總是寄望未來,落影成空。

    盈盈一笑,其中幾分無奈,幾分落拓?“奶奶,等後天我做完那場手術,我們去樓下散步吧?你不是說,你想去走走嗎?”身體虛弱,走不了幾步路,慕筠好久沒有出去走動了。宋井桐的計劃很多,她說,“樓下花壇的大麗菊開了,可好看了。奶奶你最喜歡花花草草,後天我就帶你去看。”約定,就此定下。諾言,總是不輕易能夠實現。

    曾經山盟海誓,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絕無僅有的實現了,更多數的是腐朽變質。所以,人們總有言道,不能百分百肯定的,不要承諾,矢口而出的許諾,會讓人信以爲真。可是,如若一人有心許諾,而再無機會營運,此番,何由?

    難度極高的一場手術,三位醫生聯合操刀。在去手術室前,宋井桐專程去看老太太,在老太太額上親了一口,道出來就陪老太太到樓下看花。慕筠努力振奮着精神,還對她說了一些話,讓她專心致志動手術,別分神記惦着自己。一笑從容,一眼雲煙,如果能夠預知天機,宋井桐絕對不會離開。

    八個小時的手術,較之以往任意一臺,更爲嚴謹縝密。容不得一分差池,半分閃失,每落一刀動一步,小心謹慎。正午太陽高懸,傍晚夕陽悲涼,天亮走到天黑,一場持久對抗的手術,以圓滿落幕。滅菌手套尚未來得及摘下,見到程向陽神情嚴肅地站在手術房門前的一剎,心莫名的慌了,太陽穴突突地跳,旁邊醫生說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

    如何走進程向陽的,短短几步路,似乎走不到盡頭。程向陽擡頭望着她,眼眶之下,一片寂色。他捏緊她的肩膀,隔了好久,吐字緩慢而凝重,“桐桐,在我告訴你之前,先保持鎮定。”張不開口,脣瓣動了動,心,慌得不能自抑。程向陽望進她一轉不轉的眼睛,“奶奶她,走了…”

    有種悲哀叫,拼得麪包,失去所愛。還有一種苦澀叫,爲他人鋪得前路平坦,遺失自個康莊大道。用盡全力拯救了別人,拼盡所有去挽救別人的生命,到頭來,救得了別人,失去了至親。不願相信,她只當在跟自己開玩笑,斥喝着道,“程向陽,你胡說,纔不是,纔不是呢…”說完,連她自己都騙不住了。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大庭廣衆之下,哭得淒涼,哭得一臉悽清。同手術的醫生,都不明所以。手術不是好好的值得開心的麼,怎麼轉眼成了這樣?不覺明歷,不敢上前。世界轟塌,環抱着膝蓋蹲在地上悶聲哭得像孩子的人,程向陽一下下的揪痛。他蹲下身抱住她,喉頭微梗,“別哭,我在。”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