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手指搭在額角處,揉了揉,眼角一瞥,想着這也怪不得她,“行了,起來吧,你自去罰奉銀一月。”
“是”
於青荷來說,罰奉銀一月倒也還好,只要不是被娘娘厭棄,讓她回洛京王氏就好。
日近夕暮,天氣陰沉的厲害,滿天是又厚又低濁雲向下壓來,直教人心中喘不過氣。
寒風凜冽刺骨,嗚嗚地吼叫,肆虐的寒風伴隨着純白的柳絮在皇宮內亂竄。
鳳棲宮內,早已燒起了上好的銀絲碳來供暖。
酉時,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的陳乾終於醒了過來,他自行從牀上坐了起來,身子斜靠着看向某一處。
某一處正是王皇后的側身,嫺靜一般的人兒手中正拿着一根細小的針,帶着線在素色的布上飛舞。
寢殿裏,陳乾換了一個姿勢撐着手臂癡癡的看着她,眉眼中帶柔,鐫刻着絲絲縷縷地情意。
最後一個針腳縫合完畢,王皇后拿起剪刀剪了線頭,一件完整的寢衣終於完成了。
“姝瑜手中的這件寢衣可是給朕的”
陳乾穿着一身白色寢衣走了過去,從她的手中接了過來。
摸着剛繡好的寢衣,手感舒適,針腳也密實。
手指摸着寢衣上的一朵紅梅,似真非真,盛開的紅梅在素白的寢衣上獨樹一幟,引人注目。
陳乾看着寢衣上面的紅梅,搖頭低笑了一聲,“別人給朕的寢衣上繡的不是龍就還是龍,而你每回就是梅花。”
陳乾口中的“別人”自是他的後宮嬪妃們及宮中尚衣局的繡娘們了。
無論是作爲太子還是皇帝,陳乾穿着最多的寢衣就是王皇后所做的。
至於妃嬪們的這些寢衣,陳乾雖不曾穿過,不拒絕,但也從他的妃嬪手中接過來了。
從手感上摸起來,陳乾還是覺得姝瑜親手做的寢衣最是舒適,且穿着也貼身。
王皇后笑而不語,並不打算解釋他的問話。
她越過他身邊,朝外面喚着備水,並催促着推着他去側殿沐浴。
“陛下,你去將它換上,讓妾看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妾也好改改”。
“依朕來看,這寢衣必是合身的,改倒是不必改了,若是累到你了,朕可是會心疼的。”
話音裏,低沉而又曖昧,帶有幾分輕佻之意。
一點也不正經的樣子。
對陛下口中的話,王皇后聽得多了現在已經是練的面不改色,平平靜靜的。
鳳棲宮西側殿本是與主室有一道牆之隔的,但是自陳乾登基以後,爲了討皇后歡心,就在西側殿見了一個用白玉鋪成的浴池。
並與主室打通,僅一屏風作爲阻擋,與主室形成一個整體。
裏面的水乃是天然的活水,是將避暑山莊裏的天然溫泉水引用進來的。
裏面所有裝飾皆是陳乾親自派人督促建成,既華貴又不庸俗。
王皇后雖嘴上說着“陛下何須爲妾鋪張浪費”,然陳乾卻從她的面上看出了些許歡喜。
“嘩嘩譁......”
他赤身裸體的從溫泉裏走了出來,身材偉岸軀體一覽無遺,水珠順着他的眉眼流下,在鎖骨的地方打了個旋,不甘心的滑落。
陳乾從屏風處取了王皇后新做的寢衣換上走了出去。
聽到腳步聲響,王皇后擡眼,立馬起身迎了上去。
“還是姝瑜做的寢衣最是舒適貼身。”
她走過去圍着他轉了一圈,理了理他身上的寢衣,見寢衣合身纔算滿意。
她拉着他的手,將他帶到位置上讓他坐下,撩起他已經沾溼了的頭髮擦乾。
“這些小事就讓宮女來做便是,姝瑜何須親自來。”
陳乾坐在位置上,嘴上說着拒絕的話,實則是十分享受的。
聞言,她溫溫柔柔的說道:“妾是陛下的妻,爲陛下坐這些小事,乃理所應當的。”
說話間外面傳來章呈的聲音:“啓稟陛下,御史大夫盧大人在宸佑宮外求見。”
門外話音一落,陳乾眉頭皺起,內心的煩躁之意就起來了。
聽到御史大夫盧知理的名字,他就來氣。
“這個老匹夫,成心給朕找不快”陳乾一拳打在桌子上,朝外面暴躁的怒道:
“不見滾去告訴那老匹夫,就他背後做的事朕沒有不知道的”
大傍晚上的,陳乾閉着眼睛猜,都能猜得到他進宮來見朕所爲何事了。
不就是爲了他的寶貝兒子盧書言。
呵,還真當朕是先帝了,陳乾冷漠的嘴角微微輕抿,銳利的黑眸泛發着冰冷的光芒。
“陛下,妾有句話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王皇后倒一杯清茶輕放到他的旁邊。
聽到皇后的聲音,他冷漠的面容輕柔了幾分,饒有興趣道:“姝瑜有話請說。”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細嗅了嗅,與往日的清香不同,今日這茶略帶些梅花氣清香。
“御史大夫盧知理乃三朝元老之首,陛下應對他禮遇幾分,對陛下對朝廷對陳國亦是有好處的。”
王皇后端坐在他的左手邊,繼續道:“此人雖護短不講理,但在朝政之上也有一定的見解。”
王皇后點到爲止,具體如何還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這四年來,關於陛下與御史大夫的對峙,王皇后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陳乾輕釦杯蓋,並不反對皇后的說法。
禮遇已給,敬重已給,但如果要事事都聽他盧知理的,他還做不到。
陳國,是陳家打下來的天下,而不是他盧知理打下來的。
“姝瑜說得極是,朕會細細斟酌幾分的。”
關於他的暗衛查到的事情,陳乾並不打算告知於皇后。
陳乾細嗅了嗅茶的清香,略有些熟悉。
“瞧着這茶與往日的不同,聞着有一股梅花的清香,可是用梅花所煮”
“嗯”王皇后輕笑一聲,“昨夜梅花開了,那幾個侍婢們耐不住花香,偏要採摘了去,用來做花茶。
妾瞧着陛下這幾日處理朝政至半夜,精神不濟,遂煮了杯梅花茶。”
陳乾:“梅花茶具有疏肝養胃之功效,平常無事喝着倒也好。”
陳乾淺嘗了一口,一口入喉,酸澀的他眉頭皺得跟個山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