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想着再過一個時辰也就要回宮了,便讓他隨意便可。
而後他就閉目養神了起來。
花顏輕輕撫試了琴絃,擡眸看了眼正閉目養神的公子,嘴角一翹。
即是隨意,他便彈一首常彈的曲子《坐忘》。
這曲子是師曠所作,古曲也。
其曲之趣也,遊神沖虛之外,物我兩忘,與道同化焉。
雖不是最愛,卻也是花顏曾在諼憂館獨自一人時,最愛常彈的一首曲子。
深夜之中,琴曲聲悠然揚起,凝神靜聽,頗有一番滋味。
守在梅苑外面的章呈仰頭看了一眼,又向梅苑裏面瞧了瞧,裏面全是樹枝梅花,夜又黑,哪裏瞧得清。
見不到陛下出來,章呈心裏隱隱着急,這眼看就要天亮了,陛下與娘娘再不回宮,宮裏若是發現了,可就要出大亂子了。
章呈來來回回的在外面走着,越走心裏就越是着急,陛下也不讓他們跟着,若是陛下出了何事,他們這些人怎可擔當得起。
“章公公,”另一個內侍上前去心的問章呈,“我們要不要進去尋陛下?”
“尋陛下?”章呈停下腳步,正好看見去鶴瑞堂的內侍回來了,“如何?娘娘可與王老夫人敘舊完了?”
“回章公公,奴婢去時,王老夫人剛好歇下,此刻娘娘正讓奴婢回來稟告陛下,娘娘在前院等着陛下一起回宮。”
內侍望了望,左右沒有看到陛下的身影,不由問道:“章公公,陛下可是還未曾出來?”
“嗯!”章呈點頭,隨手指了幾名內侍,吩咐他們,“你們幾個隨雜家一同進去尋陛下,你們幾個就負責守在此處。”
站在這裏的幾位內侍同聲應“是!”,隨後被點名了幾個就進了梅苑裏面尋陛下去了。
這幾位內侍一走進梅苑,都不禁被這裏的梅花給驚豔到了。
縱使他們在宮裏能看到爭奇鬥豔的御花園之景色,可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梅花。
品種其多,且還開的這麼盛豔,尤其是梅花當中的紅梅。
看了此景,個個都在心裏感嘆:不愧是洛京城的三大奇景之一的梅苑。
不管這裏的景色多好看,他們都有要命在身,便也無暇顧及賞景。
許是有着幽幽之曲的指引,很快這些人就找到了陛下。
裏面還有人,也不知此人是誰,知不知道陛下的身份?
他們站在門外,章呈尋思過後,就命他們在此地等候陛下出來,而他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章呈悄聲走到陛下身邊,看了對面彈琴之人,在看見他絕美的面貌之後,心中一驚,差點踉蹌了一下,險些驚了陛下。
好在,章呈霎時間穩住了自己。
章呈回神過來,心中長呼,“好險”。
“主子,主子”回過神來,忙低頭連喚了主子兩聲,見陛下“嗯”一聲,未醒。
章呈眼神湫了一眼彈琴之人,在陛下身邊聲道:“主子,主母在前院等着您一同回府。”
說罷,陳乾這才睜開了眼。
陳乾起身理了衣袍欲走,在路過花顏身旁時,又停駐了長邁的腳步。
眼看花顏停下了彈琴的手,陳乾瞧了一眼,暗道:這手倒是同他的容貌般一樣漂亮。
陳乾轉身向身後的章呈伸出手。
“陛下?”看着面前出現的手,章呈又疑惑了,陛下這是???
章呈摸了摸自己的全身,又想了想陛下可有東西在自己身上,沒有,都沒有啊!
“陛下,您”疑惑着陛下要什麼?
陳乾皺眉,冷聲道:“銀子!”
“銀子?”他又重複了一遍,不懂陛下要銀子做什麼餘光撇過一眼彈琴之人,頓時明白了,只是,只是他沒有帶銀子。
“主子,奴婢身上沒有帶銀子。”
陳乾含着不悅,道:“你沒帶?”
察覺到陛下有絲不悅,章呈低頭哈腰,“陛下,奴婢”真沒帶銀子。
他心裏也苦澀,這雖出宮了但也只是來王府又不是去市集,他哪裏又想得到要帶銀子。
罷了,罷了,沒帶銀子也不能怪他。
章呈沒帶銀子,陳乾自己也沒帶銀子,陳乾本想賞他一錠銀子的,看來也只能作罷了。
不過,陳乾看了一眼容貌長得甚美得花顏,想了下,這曲兒也不能白聽,總得賞點什麼罷。
想着,陳乾便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玉佩,隨手將它扯了下來,把它丟在琴案上,並留了一句:
“你彈的曲子甚好,這個至少也值一千兩銀子,就賞你了,算是當作聽你一首曲子的銀兩。”
隨後,他就邁着長腿負手帶着章呈離開了這裏,只把一個玉佩丟在琴案上留給了花顏。
這個白玉龍形玉佩觸體升溫,樣式好看,瞧着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製作的,怎麼着也不是值一千兩銀子罷,怎麼說也應是上千兩纔對。
而陳乾就這麼隨隨便便把一個貼身隨帶的玉佩賞給了花顏。
花顏拿起琴案上的龍形玉佩,嘴角微抿,起身朝門外拱手道謝,“多謝公子!”,而後便將它收進了懷中。
陳乾與花顏,這一次深夜偶然見面,在他們人生當中,誰也想不到他們會成爲對方的牽絆。
在未來的日子裏,也是讓陳乾怎麼也想不到自個兒會對同是男子的花顏而動情。
甚至是爲了他,摒棄後宮佳麗三千人,獨寵他一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王府門外,王氏家主帶着主母、二姑娘、二公子等人站在大門外恭送陛下與娘娘離開。
陳乾笑的溫和牽起了王皇后的手上了車攆,待車攆走遠消失在黑夜裏後,他們才進去。
“今夜多謝陛下帶妾來此,妾,已經許久未曾再見到祖母了。”王皇后悄然落淚,悲切之時說得斷斷續續。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王皇后的眼眸中奪眶而出,從面頰上滑落掉至陳乾的手背上。
冰冰涼涼的,這是陳乾第一次看端莊如斯的王皇后落淚。
“你我夫妻多年,何須言謝!”陳乾也知道琅琊王氏府上對姑娘的一條家規。
他一隻手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輕擦拭淚痕,“姝瑜落淚,讓朕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