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坐着的是佟青婕。沒立刻下車，視線巡視了一圈，定在了像又睡着的韓東身上。
待撥號的手臂垂下，她疑惑拉開了車門。
跟韓東認識有幾年，淵源交情不談，確屬很真的那種朋友。而男人眼下這種狼狽樣子，她也不止一次見到過。
間歇性的。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醫院裏找她閒扯。
但還是有些奇怪，韓東退役以後，整個人的變化她看在眼中。早不認爲生活中有何挫折，可以讓他如此，除非是……
若有所思，佟青婕居高臨下走到近前踢了腳：“誒。”
韓東擡頭，驕陽直射下，女人面貌白皙的幾近透明。乾淨，整潔，雙眼中永遠有着種讓人信任的親切。
佟青婕見人不像有事，鬆了口氣：“以爲你真要翹辮子了。”
韓東伸手拉着他胳膊，帶力站起，軟軟摟住了她肩膀：“是快要翹辮子，餓的走不動。”
佟青婕側目，勉強站穩撐着男人去往車邊：“身體沒事對吧？”
“先找個能喫東西的地方……”
“兄弟，我今天值班。聽說你快完蛋，馬不停蹄的往這趕。你告訴我，餓！”
韓東鬆開，靠在副駕駛座位上：“民以食爲天，飢餓是最大的事情。”
佟青婕忍笑：“想喫什麼？”
“隨便。”
聳肩，佟青婕順手把安全扣幫着扣上。啓動，去往附近餐廳。
她看出來韓東確實身體沒事，自然放鬆許多。
因爲，她對傷病無計可施，怕幫不上忙。對心傷，卻見解頗深。
……
飯店隨便選在了一家中餐廳的小包廂，佟青婕沒怎麼叫菜，隨便讓上了點主食跟幾個招牌。另外，又叫了一箱啤酒。
韓東沒有說話的功夫，等菜上來。喫喝並進，狼吞虎嚥。
這種情況持續了幾分鐘，佟青婕幫忙開了兩瓶啤酒：“這一箱都是你的，喝完。”
韓東差不多飽了，散漫靠着椅子，拿紙巾擦了下嘴巴：“你也喝點，代駕錢我出。”
“我，做醫生的時候不喝酒，影響我思路。”
韓東稍愕，抿了抿杯子裏冰冷的液體：“我跟她徹底完了。”
佟青婕上下看了他半天，嘴脣分明扯出來了笑意，又很快收斂。
韓東不確定：“你覺得好笑？”
“哪啊，是看你這樣子想笑。沒看出來，你這類心如鐵石的貨色還是情癡……”
“我心如鐵石！”
“對，人一向看不清楚自己。就像你認爲我比較二，說話過於剛直，我自個也不這麼認爲。”
擠兌兩句，佟青婕左手握住右手，墊住了下巴，稍微正經：“不早就離婚了麼？上次沒徹底啊。”
“不好說……你清楚，太多人並不在意婚姻法上面的那些死板的框架，我也是一樣。雖然離婚了，仍沒日沒夜的時而想起她來……這兩天她突然有特別強烈的復婚意願，我被假象迷惑了……”
佟青婕微微頷首：“那爲什麼不把她想壞一些？爲什麼都覺得是自己的錯？人是本性是很自私的個體，當你爲它人考慮的時候，某種程度來說，是在違背本性。不能順心而爲，自然會累！”
“抑鬱產生的因素大多基於如此。我是自私的，我有些時候就要適當放縱這種自私，這就還好。我不能放縱，因爲有可能對我的朋友，對我的家人，對身邊的陌生人不友好……後者就是你現在的顧慮，是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
“你跟夏夢相愛與否先放到一旁，這本身不正常，它早晚都會出現問題。爲什麼不去想一下，她幹嘛突然這兩天對你太好，會不會出於利用，會不會出於其它目的。不要把她的一舉一動想象成，愛的出發點。你不但不需要內疚，你還值得驕傲。你幫了她大忙，幫她將考察提前，幫她穩固事業……”
“別瞪我。我是舉例，試圖讓你換種思考方式，從中走出來。人吶，一旦只琢磨自己錯過多少，而忽略別人有沒有可能犯過錯誤，累死你也活該……這些話，並非不認同夏夢的人品。我是醫生，你求助我，我要以我的觀點來表達看法，達到讓我的患者心情舒暢這個目的……”
韓東無聲息灌了杯酒：“哪有你說的那麼輕巧。”
“嘿，就這麼輕巧。尤其對於男人來說，大多數，感情不可能是第一位。偶有情癡類型，你也絕對不是。東子，我再假設一下。夏夢有沒有可能比你想象中聰明，又特別瞭解你個性。在榨取你身上最後的價值以後，以復婚爲由，藉機甩了你……當然，你們男人自尊心爆棚，肯定不接受這種說法……”
韓東難以下嚥：“打住，我懂你的意思。說點真格的。”
佟青婕莞爾：“真格的，自然是陪伴，羣居動物演化而來的，有人陪着你，纔不會想那麼多。剩下的，交給時間吧。姐今既然翹班，索性陪你一天。想去哪，幹什麼，說！”
韓東指了指啤酒：“你喝點，咱們再談其它的……這麼聊不公平，本來也說不過你，思路再亂糟糟的，跟魚肉相仿！”
佟青婕笑，把剩下的一瓶多啤酒往杯子裏倒，倒一杯喝光，如此反覆，迅速清瓶。
大方拿手抹了下嘴脣：“行了沒？你這貨就是沒事找事，本來還可以開車帶你到處溜達溜達。現在好了，找代駕吧！”
“又不是付不起代駕錢，儘管喝。服務員，再來一箱！”
佟青婕眨了眨眼睛，不攔着，而是配合的幫着服務生一塊開酒。跟着，略帶玩味：“千萬別丟人現眼，你要是喝醉，我就拍照發圈，讓那些朋友好好看看你。”
韓東置若罔聞。
佟青婕很多話他聽進去了，尤其是那句，交給時間。而酒，顯然是耗費時間唯二的兩個選擇之一。至於行程，他今天肯定上不了飛機，不如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