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垂眸悶笑:“好了,外頭天冷,再去添件衣。”

    蘇鳳錦只得轉身去添衣物,戰青城理了理心情,這纔出了屋。

    屋外頭的亭子裏已經備了許多菜,宋仁義正捏着酒盞淺酌,那華衣豔服的,襯了那麼一張風情的臉,真真是壇風姿綽約得緊。宋仁義的年紀也不小了,在這及弟三元里頭,年紀最大的就要數宋仁義了,如今掐指算一算,也約莫有近三十了,只因他生得好,又喜顏色亮眼的衣裳,所以瞧着倒像個二十五六的。

    蘇鳳錦添了件衣,出來時最後一道菜也上來了,李均之討好的瞧着陸雨薇:“我家夫人的手藝,歷來是數一數二的好。”

    憶秋冷笑:“我可不是你家夫人,李大人這話可別亂說,如若不然,亂了本姑娘的名聲,本姑娘可就只得採用非常手段了。”

    李均之摸了摸鼻子,對於憶秋這樣直白的性子,他原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曾想,憶秋比陸雨薇要更江湖氣些。

    戰青城替蘇鳳錦盛了碗湯,低聲道:“喫,別管他們。”

    若說陸雨薇過來還幫着殺了只雞,宋仁義過來將屋頂的漏給補了,那麼這李均之,就真的是來喫白飯的了,他盯着那陸雨薇,夾了只雞腿遞過去,陸雨薇拿開了碗:“李大人,我們可不熟。”

    李均之一時覺得失了顏面,將雞腿放進了自個的碗裏:“我倒忘記了,湘兒愛喫雞腿,你原是不愛喫的。”

    這李均之不是擺明了要氣陸雨薇嗎,如今人氣着了,李均之自個兒也沒討着什麼好。

    陸雨薇隨便扒了兩口飯便擱了碗:“最近雲繡坊裏頭來了好幾筆生意,浣紗與挽珠都在那兒幫忙,我們就先過去忙着了,你既要同他一道在此過日子,那便好好過,雲繡坊我暫時替你開着,待你手好了,你便再來,他若是待你不好,你就回來,雲繡坊到底也是你的。”

    戰青城替蘇鳳錦夾了一筷子菜,淡道:“養她,還是綽綽有餘。”

    宋仁義喫着小酒,掃了眼同陸雨薇一道走了的李均之,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那湘兒,我倒也見過幾面,在那紅袖坊裏頭但凡是有些銀子的,便能碰上一碰,卻也不知給這樣李大人下了什麼迷魂藥,竟將他暈得五迷三道的,連着自家夫人也不要了。”

    蘇鳳錦扒了兩口飯,狐疑的擡頭。

    憶秋嗤笑道:“呵,李均之那樣的人,若不是家中有個雨薇在,只怕是見天的要朝着紅袖坊裏頭跑了,如今日日對着雨薇,瞧得厭倦了,自然就要去外頭尋些新鮮的玩意兒了不是。”

    憶秋將李均之用飯的那隻碗擺在了地上,憶如玉這隻小土狗兒歡快的湊了過來,扒着碗裏頭的雞腿啃得很歡快。

    宋仁義擱了碗,瞧了瞧外頭的天:“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去批公文,這就走了。”

    戰青城替蘇鳳錦夾着菜,淡問:“兵部鍛造的兵器如何”

    宋仁義懶腰微頓:“如今這事兒可不是我在管了,而是兵部尚書魏大人親自管着,不過,我瞧着那些運進來的鐵礦,似乎遠不如從前那些了,你怕是不知,前兒個校武場練兵,不知怎的兩個兵打起來了,動了長槍,那長槍的槍頭竟這般一分爲二了,今上震怒,下旨徹查,最後還不是說那小兵心裏頭有怨,將那兵器偷換了,此事頗爲蹊蹺,待我查清了,再與你細說。”

    戰青城復替蘇鳳錦添了碗飯,囑咐她務必喫完,這才道:“我不過一個庶民,朝堂之事與我無關,宋兄也該與我這個庶民避一避閒纔是。”

    憶秋捧着碗飯,哼唧道:“你這不是拐着彎說我多餘嗎。”

    戰青城:“知道就好。”

    “哼,我偏不走”憶秋捧着碗,性子也是個固執的。

    宋仁義哭笑不得:“她這幾日睡不好,不過如今瞧着,黑眼圈倒淺了許多,還煩請戰將軍照顧幾日,到時候定俸上厚禮爲報。”

    蘇鳳錦擺手:“不要緊的,憶秋願意住着就住”

    “喫菜。”戰青城夾了顆雞湯裏頭的紅棗塞進她嘴裏。

    宋仁義不置可否,搖着摺扇出了門。

    憶秋想着還有些事情要去辦,便也擱了碗,同宋仁義一道走了。

    蘇鳳錦見這憶秋恢復得快,也就暗自放了心,好不容易扒了那半碗飯,低頭一瞧,米飯已經被戰青城喫完了,她便開始收拾,這些菜原也不多,加上味道確實也不差,所以皆清掃得乾乾淨淨,骨頭和那李均之剩下的半碗米飯,也夠養活這隻憶如玉的了。

    戰青城將她扯遠了些:“去屋子裏頭呆着,這兒我來。”

    蘇鳳錦微微瞪眼:“你你要刷碗”

    戰青城將碗由大至小一疊好,挑了挑眉:“不要小看了你夫君,除了不會殺雞,我可什麼都會。”

    蘇鳳錦伸了手去拿米飯鍋,戰青城瞪了她一眼,她只得收了手:“我就是想幫你拿點東西。”

    “你若得空,就去將裏屋第五個抽屜最下頭的書拿出來瞧瞧,到時候也好實踐。”戰青城端着碗頭也不回的進了小廚房,其實,自古以來便有君子遠庖廚之說, 蘇鳳錦瞧着戰青城的背影,只覺這個人連霸道與強勢都是這般的好看。

    戰青城將碗擱進小盆裏,又轉身去收菜,那老婦人又來了,這一次拿了些雞蛋過來,笑盈盈道:“姑娘,那雞腿我家孫子喜歡得緊,所以特拿了些雞蛋來哎,你這,你堂堂男子,怎能進廚房呢那姑娘呢”

    戰青城殺氣騰騰:“尋她何事”

    “是這樣,回去的路上啊,我遇見了那西街尾的媒婆,她道是有位公子,已經得中了舉人,如今正請人說媒呢”這老婦人生得極普通,青黑色的料子在昏暗的天空下顯得有些陰鬱,那張蒼老的面容上皺紋是成片成片的,只是笑得很好看,祥和得很。

    戰青城挑了挑眉:“所以,你是來給她說媒呵,她這桃花開得倒是多。”

    “那男方家裏的聽說這姑娘生得也是水靈,所以就想來瞧瞧”

    戰青城指了指自己 :“那男人生得可有我高大可有我俊朗可有我待她好”

    “這那公子生得極清俊雖不及公子高大,卻也家境上乘,家中有奴有婢的,你家妹妹嫁過去了,定也受不得甚委屈不是。”老婦人巴巴的四處張望,偏就是沒瞧見蘇鳳錦的身影。

    戰青城冷笑:“誰告訴你我是她哥哥”

    “那你”老婦人一時有些怔,那小奶狗湊了過來,撕咬着老婦人的長裙襬,將那裙襬當作了甚有意思的玩意兒咬着玩。

    戰青城頗具幾分傲氣:“我是她夫君內子之事就勞您費心了。”

    這老婦人氣極:“你不是她兄長嗎怎的成了夫君了”這個屋子都已經過了近百年了,西街這邊的人來了走走了來的,已經沒有人會想起,這兒曾是先帝座下那員虎將的居所了。

    戰青城將菜碗裏頭的油倒在一處:“我什麼時候說過。”

    “她她瞧着那般小,你這,你這瞧着近三十了吧,生得俊有個屁用,如今還不是住在這西城的小破屋子裏頭算了算了,這雞蛋留給她,你好生照顧着她,唉,瞧着瘦巴巴的一個人,偏那雙眼睛生得頗水靈,可惜了,嫁給你這麼個人。”

    戰青城瞧着絮絮叨叨的婦人,哭笑不得:“我怎麼了。”

    “長的高大有屁用,我瞧你那屁股那麼小,這孩子,可不容易生。哼,我走了。”老婦人擱了雞蛋籃子,走了兩步又道:“我家離你家也就七八個房子,得空了,讓她過來坐坐,聊聊天。”

    “您慢走。”戰青城纔不會讓蘇鳳錦去,什麼屁股小不容易生他又不是女人,合着能不能生還是他的問題不成

    蘇鳳錦在屋子裏頭看書,那書還是戰青城的爺爺年輕的時候從古玩市集裏花大價錢買回來的,講的麼,無非就是男女之間那點子房中事兒,蘇鳳錦倒是瞧得津津有味。

    魏蘭馨好不容易纔尋着了這麼個地方,透過那大開的門,卻見曾經那尊貴霸氣的將軍,這會兒正蹲在地上洗碗他洗碗的動作還極是順手,瞧得蘭馨又拂衣而去。

    戰青城洗了碗才發現外頭的門未關,走近前去關門又發現外頭擱了許多酸的東西,他想着蘇鳳錦如今也不喫酸的,便順手擱在了廚房裏,想來這些東西都用罐子封着,一時半會兒的也壞不了。

    待他收拾妥當了再去裏屋時,便見蘇鳳錦扒在牀上睡着了,那手底下還壓着那書,戰青城輕摸了摸她的發,哭笑不得:“怎的困成這個樣子,昨兒夜裏不曾睡好”

    蘇鳳錦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含糊道:“昨兒同憶秋說了大半宿的話。”

    “起來了,今日要去張府瞧手。”戰青城將她打牀上抱了起來,取了棉襖外衣給她穿上,又將她發上的木簪子扶了扶,這纔拿了一把刻意做得大了些的傘牽了她的手腕出了門。

    因着細雨綿綿的,街道暗沉,所以行人也不多,蘇鳳錦一路走着,一路昏昏欲睡,最後戰青城只得揹着她走,蘇鳳錦實在困着了,也就沒有理會多少人看熱鬧,畢竟有大傘擋着,原也沒什麼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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