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阮誠聽着這話,面色微沉,默默收了藥掃了眼四周:“眼下這個地方倒是安全,且先歇息。”

    蘇鳳錦背後火辣辣的疼,硬撐着起了身:“還是繼續走吧,這裏面不宜久留。”

    趙阮誠伸了手去扶她,蘇觀錦卻朝着肖富貴的身旁湊了湊:“我這傷是在肩上,走得了的。”

    趙阮誠收了手,目光溫脈的凝着她:“鳳錦,你我怎說也是拜過天地的,如今卻要如此生疏嗎”

    蘇鳳錦垂眸,瞧着那些不動如山的金甲士有些後悔:“原是我自己執意要進來,所以纔會連累了你們。”

    她明知道趙阮誠還是不願意放開她,可是她卻依舊讓他們同她一道入了這陵墓,原也是她自己招惹的。

    趙阮誠苦笑:“鳳錦,你我何須如此。”

    肖富貴咳了兩聲,哼哼道:“趙大人可別忘記了,今日不同住日,如今的蘇鳳錦可是伏令司是少司主的姐姐,可不是當初那個任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了,咱們眼下還是想想怎麼去得內宮取了那藥草吧。”

    趙阮誠儒雅的面容裏凝結出幾分幽暗:“你們便當真相信好個傳言便是傳言爲真,又有一株什麼樣的藥草能不必澆水施肥在這地宮裏頭長上三百年”

    這個時候趙舍剛去長安還沒有回消息過來,所以戰青城的事兒趙阮誠自是不知的,心裏頭卻也有了幾分疑惑。

    蘇鳳錦細細想來也覺有理,可若是萬一呢

    有些人總是不甘願的,她已經走了近一半了,如今又怎會甘心就這樣輕易的放開。

    趙阮誠垂眸,溫聲道:“只是你既願意走上這麼一遭,我自陪着你就是。鳳錦,你身上還有傷,切記不可亂來,且站在我們中間。”

    肖富貴琢磨了一番地圖,沿着那長廊走,一路經過了春華秋實與夏荷,再往裏便是一片純白的世界,在那裏是一個純天然的冰窖,冰窖雕刻出宮殿的模樣,遠遠的瞧着寒氣逼人。

    蘇鳳錦忽的覺得有些明白,爲什麼這地底下竟會有如此強烈的寒氣,又爲什麼涼州城日漸荒蕪,如今連菜也不怎麼種的出來,許就是因爲這硃砂毒氣與這個巨大的冰窖的緣故。

    那冰宮的最裏頭封着兩個人,因着棺前蒙着一層霧氣,所以蘇鳳錦也瞧不仔細那裏頭的人,只依稀里瞧着,好似是一對新婚夫妻,二人都穿着大紅的婚服並躺着,扎眼得緊。

    趙阮誠細瞧了瞧那裏頭的人,伸手擦了擦冰上頭凝結出來的冰花,透過模模糊糊的冰面蘇鳳錦瞧見了那裏頭一張秀麗的面容。

    肖富貴細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來這人是誰,蘇鳳錦發現棺後頭置有一副牌位,擦了擦牌位上頭的冰晶,蘇鳳錦詫異道:“這是涼王的三皇子與三皇妃的陵墓。怎會這麼冰在這裏”

    蘇鳳錦原先是不曾見過這些的,如今若是讓她一個人呆在這兒,她定是要怕的,可是又因着心裏那一分執念,一直兀自撐着。

    這地下的宮殿暗無天日,她們幾個手裏頭的螢火珠也就免強能視物,如今到了這冰宮裏頭,點了兩處火把,這才亮堂起來。

    趙阮誠思量了半響,驚道:“傳聞當年的三殿下是大涼唯一的太子,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登基之前暴斃了,便連同太子妃一併葬在了這裏,如此看來,咱們應該已經到了宮中了。”

    蘇鳳錦有些詫異:“這麼快”

    肖富貴熄了一盞燈,一本正經的扯了蘇鳳錦朝那二人拜了拜:“此番前來,是爲尋一味藥草,還望二位莫要怪罪,我等若是能平安出去,定將這墓重新封鎖妥當,必不會再讓人來擾涼氏皇族清幽。”

    蘇鳳錦跟着肖富貴叩了三個響頭便被肖富貴拉着出了那冰宮。

    “這份地圖並非是真正的地宮地圖,但是這入宮的小路卻介紹的極其祥細,這是當年修建大涼地宮的一位大臣偷拓印下來的,後來差人偷偷帶了出去,伏令司的人是打那些盜墓的身上搜出來的,如今得了這地圖,咱們自是能平安出入這地宮的,走吧,跟着這條路走。”

    如此一來,也就能說明爲什麼蘇鳳錦他們能夠這般大大咧咧的走進來了,若是旁的路,就是不死也掉層皮了。

    蘇鳳錦同肖富貴一路往前走,這條道極其漫長,肖富貴邊走邊點火,蘇鳳錦也不敢去碰什麼東西,只站在三人的身旁緊跟着。

    這地忽的便開始抖動,伴隨着機關的聲音越發的頻繁,肖富貴腳下的路忽的便塌了下去,蘇鳳錦眼疾手快的扯着他,背後的傷便被狠狠的撕扯開,血沿着她的手臂迅速滴到了肖富貴的臉上。

    透過闌珊的燈火依稀里可以瞧見底下那些烏黑的蛇正張着血盆大口,肖富貴着了慌:“姐姐”

    蘇鳳錦扒在地上,咬牙切齒:“快上來。”

    肖富貴原是習武之人,就着蘇鳳錦那點微薄的力道一隻手攀上了地面,最後一點點的爬到了地面。他躺在地上,過了一會兒,一旁一塊地板打地裏頭橫插了出來,徹底的將那帶蛇的坑給擋去了,好似方纔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蘇鳳錦靠着牆面微微喘氣:“沒事吧,方纔那坑裏頭好多蛇要竄上來,可有咬着你的”

    肖富貴緩了一口氣打地上爬了起來,掃了眼那長長的走道:“沒事,你背上的傷又撕開了,我先給你上了藥再走。”

    蘇鳳錦掃了眼手上滴落的血跡,點了點頭:“好。”

    趙阮誠凝着蘇鳳錦背後的傷,低聲道:“你這般不顧一切的去拉她,若是將你一併帶進去了,你可想過後果。”

    蘇鳳錦背疼得厲害,手又還未全好,如今拽了肖富貴,花了那般大的力氣,蘇鳳錦覺得她的手骨又開始裂開了,鑽心一般的疼,她咬着牙一聲不吭的忍着。

    “你當我姐姐是你嗎那般無情無意”

    肖富貴細細想想,他原先真真是瞎了眼了,竟還曾喚他一聲姐夫。

    趙阮誠嘆了嘆氣,心疼道:“她的手原還傷着,如今怕是更嚴重了,咱們還是儘快出去的好。”

    肖富貴替蘇鳳錦上了藥,掃了眼她那微微腫起的手,心口一窒:“走。”

    蘇鳳錦將手往寬大的外衣裏頭藏了藏:“原是舊傷,先前已經好了,不打緊的。”

    肖富貴垂眸,握着蘇鳳錦的手腕朝前走。

    於這條小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宮殿,這宮殿可同長安的皇宮一較高下了,整個皇宮的瓦片都是用金子做的,於那夜明珠的光線下耀眼得很,好似打那深幽的海底裏出來,視線一瞬間便豁然開朗。

    皇宮的大門正大刺刺的開着,一人着素白廣袖長袍負手立於門口,那身影出塵脫俗,遠遠瞧着好似一位仙人一般,肖富貴凝着那背影,狐疑道:“素衣青帶,姐姐,這個好像是你師父。”

    蘇鳳錦心肝顫了顫,僵在原地,盯着那道削瘦修長的背影眼睛泛紅。

    趙阮誠凝着那背影面色微青,他同蘇鳳錦在一起的時候曾聽蘇鳳錦提起過她那位一心修道的師父,只是因着她師父是個散修,並無甚固定去處,所以也就不曾拜訪,連他與蘇鳳錦大婚,這位師父也是不曾去過的。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他生得清致出塵,皮膚蒼白似雪,隱約裏透着一抹病態白,只是眸子裏卻好似凝着一汪泉水,通透清亮,襯着這一身的清雅仙氣,令人不禁生出崇敬之心,不自覺的便向他作揖。

    “晚輩見過道長。”肖富貴朝這人作了揖,又扯了扯呆在原地的蘇鳳錦。

    蘇鳳錦咬着脣,兩眼蒙出一層水一般的霧色,緘默不語。

    趙阮誠朝道長儒雅一笑:“這位便是鳳錦的師父吧,晚輩與鳳錦的大婚師父竟也未來飲杯喜酒,實屬遺憾。”

    他雖是道長,手上卻未曾有佛塵,只一襲白衣宛如果謫仙:“她已不是貧道弟子。”

    蘇鳳錦垂眸,盯着她師父腳上那雙素白的鞋子,心頭髮澀,她原以爲她師父一輩子也不會願意再見她了,可是卻不曾想,竟在這裏頭遇見了。

    道長約莫三十有五的年紀,因着修道的緣故,所以顯得格外年輕,若是同戰青城站在一處,二人氣質各有秋千。

    他掃了眼蘇鳳錦微腫着的手,淡道:“貧道奉旨前來封地宮,卻聽聞你三人貿然進入,特在此等候。”

    這世間能視陣法於無物的,怕也只有眼前這位道長了。

    肖富貴笑嘻嘻的道:“道長,鳳錦要去裏頭採一株藥材呢,可否行個方便,帶我們進去。”

    “這地宮與你們並無緣份,出去吧。”道長負手而立,那出塵清姿宛如一株碧玉妝成的柳樹,清雅至極。

    蘇鳳錦沉聲道:“你們在此等我,我進去找就是。”她不知道戰青城恢復如何,可是他都傷成那個樣子了,蘇鳳錦想着,既有師父在,即便她與道長師徒緣分已經盡了,但是隻要她師父願意幫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道長立於巨大的大殿門口,嗓音清幽如涌水潺潺:“衆生之擇,貧道無權阻擋,姑娘執意要去,便請珍重。”

    蘇鳳錦咬了咬牙,望向肖富貴,肖富貴忙道:“去,怎麼不去,咱們都走到宮門口了,就差了幾步之遠,若是不去,豈不是虧大發了。道長,你對這陣法歷來是最清楚的,可否引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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