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
我說什麼來着,一語成讖了吧,這是紅果果地求勾搭啊。
我在書桌上隨手翻了翻一本週易,看看我這個月是不是命犯桃花,對着書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有瞪出來。
隨手指着書上的三個字問畫晴,“畫晴,這三個字是不是桃花運啊”
“小姐,不是。”
“哦,那念什麼啊”
“犯太歲。”
“......”
無論街頭巷尾,茶樓酒肆,還是前朝後院,右丞相林端乾遇刺一事今早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皇帝宇文元早朝時大怒,寬慰右相,命御林軍務必儘早捉拿刺客歸案。最重要的是,林府與徐府自徐世行在世時便積怨已深,兩家嫌隙並未隨徐世行的過世而有所改觀,有積重難返之勢。右相遇刺,猜測如雲,坊間傳聞的版本不少直指徐家。
昨夜睡得並不好,但起得不晚。匆匆洗漱,命畫晴取了一套下人的袍服放在g頭,就跑去輕煙閣去找徐如漪。旁敲側擊中,徐如漪將右相遇刺一事相告,我就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徐巋早朝歸來後便匆忙離府,他是鎮國大將軍、御林軍之首,奉命封鎖城門,追查刺客。昨夜,林府侍衛言稱刺客潛入徐府,要入府搜查。考慮到若任林府侍衛長驅直入、登堂入室有損徐家聲譽,徐巋折中一下,帶領林府侍衛搜查,一時搜查無果。而現在,這件事就完全落在徐巋頭上了。
這事和我房間裏的的某人脫不了干係,我對自己開門揖盜的行爲表示深深的鄙視。
然而,回到攬月閣,凳子上的下人袍服不見了,自是沒有半個鬼影。畫晴眼尖,發現了桌上的字條。素白的紙上只有一句話待來日,願鋪十里紅妝。
“願鋪十里紅妝這是爲何”我捏着這張紙發了半天呆,思索着自語道。
畫晴見我念這句話念了不下三遍,欲言又止,最後支吾開口:“小姐昨夜救他時脫了”說到這裏,她已是滿臉通紅。
原來如此,此朝民風雖較爲開放,但在男女之防上還是比較淳樸的,昨夜我救人之時與那人有了親密接觸,他這是表示願意對我負責。別,不用對我負責的,千萬不要對我負責,我還想多過幾天安生日子。再看一眼素紙上那錚錚的許諾,不禁啞然失笑,便隨手把紙條夾進一本書裏。
昨夜之事,畫晴知道其中是非利害,允諾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我心安了幾分。
林端乾在朝中威望和已去世的徐世行不相伯仲,都是曾替宇文元誓死捍衛江山的肱骨之臣,林端乾的親妹妹正是當今的皇后。林端乾身爲國舅,遇刺一事自是不得了了。
不得了的直接結果就是全部的城門都已經被封鎖,全力緝拿刺客。不知他能否成功逃脫,但願他無事,畢竟他的命是我救的。想及此,又恨不得自抽嘴巴,撇開徐家人對我的情深意重不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徐家安危與我息息相關,只有他被抓獲徐家才能擺脫嫌疑啊。此時,我什麼也做不了,靜候消息而已。
如前十幾天一樣,在院子裏打發時間,跟徐如漪識字,與前十幾天不同的是,無聊中煩躁更甚,不停地走神。徐如漪多次相問,用言語敷衍多次後,她以爲我身體不適,讓我好生休息着,便回了她所住的輕煙閣。在我知道的這十幾天裏,我這個二姐一天到晚除了教我識字時要到攬月閣之外,鮮出外面,幾乎稱得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呆在閨閣裏繡繡花,看看詩書,作作畫,撫撫琴等等真正閨閣千金做的事。於我而言,這如苦行僧般地活着就是受罪,徐如漪卻不覺爲苦、樂在其中。大概是習慣的力量在作祟吧,我想,習慣果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它在無聲無息中腐蝕人的意志,磨平人的棱角,讓你潛移默化中甘爲它的奴隸。
很快,第三日傳來消息刺客被抓獲,在刑部已被處決。據說,刺客在城門附近徘徊張望,形跡可疑,引起守衛注意,一盤查發現身上有劍傷,正是刺客受傷的部位,且刺客操着一口不熟的南臨話,帶有濃重的西齊口音。南臨與西齊素來不和,兩國邊境不安,時有戰事,西齊派刺客刺殺南臨右相一點也不稀奇。此案也就這樣了了,而南臨子民對西齊的怨憤又添一層。
他就這樣死了嗎心裏又悲又喜,喜的是徐家擺脫嫌疑,悲的是我曾細心挽救的生命就這樣流逝了。
不過,這種矛盾糾結的情緒沒有持續多少天,興奮好奇的心情很快就佔據心間。皇后在御花園設下宴會,邀請了京城的不少名門閨秀、世家子弟,宜安公主、二姐徐如漪和三姐徐素韻正在受邀之列。雖未受邀,我想去亦不難。但我對貴族子弟濟濟一堂、千金小姐爭奇鬥豔的宴會不是很感興趣,何況我這名不副實的千金小姐不諳進退禮數,談吐氣質無論與大家閨秀還是與小家碧玉相離都不止一個十萬八千里,去了指不定鬧出什麼笑話亂子來。我的興奮所在是宜安公主和二姐一走,我就可以實行我蓄謀已久的計劃了。
站在人潮洶涌、車馬喧囂的街頭,看芸芸衆生,世間百態,心情激動不已,要知道我可是被迫當了一個月的籠中之鳥,早對外面的世界懷有嚮往之心。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春日微寒的空氣,因興奮,不覺寒。我這邊兀自愉悅至極,可在我身後半步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廝卻一副愁眉苦臉、心神不寧的樣子。
“小少爺,我們還是回去吧”穿着小廝衣服的畫晴扯着我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第七遍問道。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要玩夠纔行。”我還想多逛一會,畢竟難得出來一次。
畫晴一臉緊張兮兮,眼神四瞟,“小少爺,這京城龍蛇混雜,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奴婢萬死難辭其咎”。
我恍若不曾聽見,拉着她的手快步跑向一個風箏攤子。一路上類似的話她就沒有停過,畢竟天子腳下,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宵小之徒,而且我已着上一身淡藍樸素的男裝,髮帶束髮,一看就是小戶人家的長相陰柔的小公子,在高官貴胄雲集的京城絲毫不招搖。
不要對你家小姐我堪比萬年路人丁的外貌盲目崇拜,我還是有自知的。徐蘅兮的這張臉仔細打扮一下也就是隻個清秀的水平,也不知那個靖王是青光眼還是白內障,還是腦神經打蝴蝶結,竟然調.戲我這種貨色。啊呸,有這麼說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