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蠻女七宗罪 >第6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3)
    時值春初,清風吹拂,萬物復甦,正是放風箏的好時節。

    色彩斑斕,各種形狀的風箏擺在小攤上,有燕子、蜻蜓、蝴蝶等動物形態的,有牡丹、蘭花、芙蓉花等花朵模樣的,有寫有吉祥溫馨字樣寄寓美好願望的,也不乏水墨山水寫意高遠,美人輕搖團扇等樣式別緻的。我好奇地在這些各色各樣風箏中挑來揀去,卻始終沒有找到我所中意的。攤主臉色有點難看,剛看見我惠顧他的攤子時的滿臉堆笑不見了。

    我瞥了冷眼看着攤主的畫晴一眼,“畫晴,你也挑一個吧過幾天,我們一起去郊外放風箏。”

    “小少爺,這次回去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公主和二小姐責怪下來可如何是好”畫晴根本沒心思看什麼風箏,一門心思想勸我回去,對我耳語着。

    我端詳着一個畫着遠山在雲間縹緲的風箏,不以爲意,“叫少爺,什麼小少爺,怪怪的。”出來這麼久,她還是沒叫順口,潛意識裏想叫我小姐。

    畫晴恭敬道:“是。”隨即,又小臉緊皺,“公主和二小姐應該要回府了,若是被發現奴婢就死定了”

    “畫晴,就算她們發現了也不怕,有我在呢,她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我不耐煩打斷,威脅她,“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你就一個人先回去。”她若一個人回去纔是死定了呢。

    畫晴抿了抿嘴,不開口了,眉頭皺的跟麻花似的,一臉苦大仇深。

    最後,我買下了那個風箏。掏銀子付錢時,攤主找不開,我就乾脆叫他不用找了,這點錢對徐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再說像徐家這樣的大地主的錢財哪兒來的,都是民脂民膏啊,我這是在爲徐府積德。

    徐家祖先在上,請不要太感謝我,這是我該做的,我不是敗家子,真的不是。

    急急忙忙又拉着畫晴跑向人羣深處,前方聚集了烏泱泱一大堆人,不知在看什麼熱鬧。

    拉着畫晴七拐八彎地鑽進人羣裏,只見一個衣裳單薄的少女垂首跪着,泣不成聲。她的身後放着一張破席子,上面躺着一個雙眼凹陷,面色蒼白的中年男人。地上用石子用石子鎮着一張紙,寫着少女的窮困現狀,希望慈悲心腸的好心人願意出手相助。

    圍觀的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慢慢有人出手拿出一點碎銀子,放到小姑娘的面前。因爲有人帶頭,那些人站不住了,漸漸多人響應,紛紛掏銀子。

    我對畫晴耳語了幾句,她有點爲難,輕聲道,“小姐,真的要這樣做嗎”

    我笑得高深莫測,點點頭。

    當畫晴把從煙火鋪子買的爆竹點燃後扔向躺在席子上的男人身上時,喜慶的噼裏啪啦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衣服開始炸得冒煙,善心氾濫成災慈悲爲懷的衆人正要厲聲指責與控訴畫晴慘無人道的暴行時,只見那位躺在席子上的仁兄忽的躍起,大吼一聲,“哪個混蛋乾的”

    看看這動作利索的,再聽聽這暴戾的聲音,嘖嘖,這位仁兄,自主創業,致富有道啊。

    衆人立時明白過來,出聲指責這個男人“不厚道”,紛紛拿回自己的銀子。小姑娘趁亂跑得沒影了。那個男人的臉色很難看,有人在地上向他啐了一口,他的臉色更難看了,知道什麼是豬肝色嗎,請看這位“致富先鋒”的臉。

    有人向我道謝,慶幸我識破了騙局,讓小廝揭穿他的把戲。

    我呵呵一笑,不用謝我,我只是想聽聽爆竹的聲音而已,好久沒聽過,還挺懷念的。

    我靠,說了不用謝我,怎麼全都跑來道謝。你們這是恩將仇報。

    那個男人的眼神像機關槍似的掃來,怨恨,不甘,陰毒。

    我很沒骨氣地哆嗦了一下。怎麼着,惱羞成怒,想當街行兇

    待人羣散開,只見那男人緊握着拳頭邁着虛浮的步子急速向我揮來,我身子向後一仰,拿着風箏的左手避開他,他揮了個空,與此同時,我左腳碾地,右腳提膝使了十成力飛速向左前橫向踢去,賞了他一個姿勢標準的橫踢。

    不好意思,差點忘了說,我在已經練了三年的跆拳道,前不久剛拿到黑帶四段。

    可惜的是,由於本人的海拔問題,只是踢中他的胸前,其實我是想踢他的面門來着。

    那個男人踉蹌摔倒在地,狼狽無比。周圍的鬨笑聲頓時如潮。

    我拍了拍手上和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叫了幾聲早已石化的畫晴,兩人離開。擡頭向二樓的一扇窗戶望去,空空如也。奇怪,剛纔似乎感覺到有道目光在二樓一直鎖着我。

    堪堪走了幾步,“小兄弟,小心”,人羣中忽然有人高聲喊道。

    我回頭望去,只見那個男人已經爬起,正凶神惡煞地撲來,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勢。

    我屈膝着,左腳向前輕點,再右腳向前一步,轉身間擰腰騰空,左腳用力揮去,正好擊中那個男人的面門。心中早已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一個漂亮的騰空後旋踢將要誕生。

    落地瞬間,右腳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衣角,我於是乎身形不穩中,傾身倒向迎面而來的一個頭戴斗笠的人懷中。我死死拽住來人的前襟,這才穩住身形。

    樂極生悲與投懷送抱兩個詞同時蹦入我的腦海中。

    擡眸,一張俊美無儔,丰神俊秀的臉映入眼眸,鬢若刀裁,修眉如墨纖入鬢,眼眸幽深如一汪寒潭不可測,清澈凜冽,冷意徹骨,薄如刃的嘴脣緊抿。如此一張至俊至美的臉頓時使萬遭黯然失色,任何形容辭藻都顯得無力蒼白,我向來自詡不是過分在意皮相,此時卻不覺失了魂魄,怔忪呆立。

    霎時,眼前的如墨眼眸中涌起濃濃的厭惡之色,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眼前的少年一把推開,難堪地跌坐在地,立時屁股生疼。我方如夢驚醒,回過心神,一股怒氣上涌到心頭。

    要不要這麼嫌棄我,我是有麻風病還是有瘟疫直接叫我鬆手便好了,竟然一把將我推倒在地,實在是讓人氣憤。長得好看就可以如此目中無人,自以爲是嗎

    起身剛想開口罵人,他目含冷光的眼神一掃視我,頓覺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一愣神,人早已走遠。

    人羣洶涌處,一身緊身黑色長袍,頭戴斗笠,手握長劍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蒼勁,衣袂飄飛間步履如風。身後是一名身形矯健亦頭戴斗笠的隨從。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同是一副江湖遊俠打扮,此人英姿天成難以企及。話雖如此,此人態度如此倨傲惡劣,在我心裏,瑕已掩瑜。

    “少爺,你沒事吧”畫晴關心道。

    這次,她終於叫對了。

    我搖搖頭:“沒事,我們走吧”

    圍觀的人見我無事,紛紛作鳥獸散。躺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的某位仁兄既然那麼喜歡躺在大街上供人蔘觀,那就讓他躺着好了。

    兩人又開始逛街,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掃不了我的興。

    畫晴說:“少爺,你好厲害你是怎麼看出他在裝病的”

    我淡淡一笑,“他沒有裝病,腎虛也是一種病,看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雙腿無力的,分明是酒色過度的症狀。”不然,以我一個十三歲女孩子的力氣是不可能那麼容易把他撂倒的。

    畫晴依舊不解:“那你爲什麼叫我向他扔鞭炮”

    “我只是見不得有這樣的人,有時間力氣抽打自己的親人,沒時間力氣找正當途徑謀出路。那個女孩袖口和領口露出的那兩抹鞭傷你沒有看到”

    那些鞭影有濃有淡,但確確實實是鞭打造成的,我是學醫的,識別傷口是基本功。

    “那萬一是別人打的呢”

    “那個姑娘跪的位置就很能說明問題,如果你是那個姑娘,躺在人來人往街頭的是你很重要的人,你會背對着他讓他脫離你的視線範圍嗎”並且,那個姑娘從始至終沒有回過頭,雙肩顫抖地哭泣,我想,她對身後的人更多的是恐懼吧。

    畫晴訕訕笑着,“少爺,你真心細。”

    我也不想這麼敏感,可似乎這是一個很久的習慣了。習慣之所以稱作習慣,是因爲它在你的生活中早已盤根錯節,枝葉縱橫,生生剝去,失去的就將是一部分生命。

    望着依舊晴好天空,我淡淡笑着,繼續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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