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幾個月不見,想念他了”宇文郗道。
我瞪他一眼:“你有病。”
“可是,他回北涼的路上,肩上中了一支毒箭,腹上中了兩枚毒鏢,這幾個月都來不了南臨,恐怕要養一陣子了。”宇文郗宛似嘆息的語氣,卻一點不像嘆息。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問道。
他不回答,腰間的手用力,將我摟得更緊,我手握成拳,抵住他的胸膛,心跳有點亂,只是一點點亂。他似笑非笑地湊到我的耳朵邊,吐着熱氣,緩緩道:“信不信,連你的肚兜是什麼樣子我都知道。”
我的耳朵一紅,又羞又惱,舉起巴掌就朝他的臉扇了過去,可是,非常不幸,曾幾何時,我用手截住別人的巴掌,這次,卻又被人截下巴掌。
“你還不走是不是捨不得走了”宇文郗玩味道。
我這才發現我腰間和腿上的束縛都不在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掙了掙被抓住的手,卻沒掙脫。
“看來,你是真的很不捨得走。”他又道。
我白他一眼,咬牙切齒:“你要先放手,我才能走”
他像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鬆開我的手腕,嘴角弧度微彎:“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我心裏罵罵咧咧地從水裏爬上去,朝外走去,剛走到門邊,正要開門,卻聽到浴池那邊傳來一個玉碎瓊裂般的聲音,“你就打算這樣子出去”
我低頭看了一下我溼漉漉的宮女裝,領口不知何時被水衝開了,繡着柳葉的白色肚兜一眼就能看見。我的臉頓時如煮熟般又紅又燙,難怪他剛纔說,連我的肚兜是什麼樣子都知道。該死,竟然被這個臭小子調.戲了想我宋沁二十一歲的老牛,今朝竟然被十六歲的嫩草吃了老豆腐,真是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我整了整衣裳,然後再出殿門。
今天真是出師不利,路沒走多遠卻,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我將宇文郗在心裏腹誹了千千萬萬遍。
瞧着四下沒人,我回到來時的地方,手抓上枯藤,向上爬着,費了一番力氣,終於爬上去了。側身一看,一個身着玄色衣裳的少年一手握劍雙臂交叉在胸前,蹲在宮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這張臉我絕不陌生,相反,我還很想揍這張臉的主人。這個人就是與我有二面之緣,但兩次都與我交手的那個冷麪侍從,那個把我押給玉瓊樓彪形大漢的侍從。
“你......”我剛開口,卻見他騰空飛起,躍入未央殿,然後,不發一語,向我出來的那個偏殿走去。
真是一個怪人。
回到溪鳴殿,畫晴見我渾身溼透,很是喫驚,我只說是掉進未央殿前的水池裏了。
換好乾淨的衣物,我已經沒有心情再出外面了,心情全都被宇文郗破壞掉了。
我在殿前練起了跆拳道,再打了幾遍太極拳,以平息我心中的憤懣。
月華如練,風吹垂紗輕動,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抄書,不遠處,畫晴在不遠處做針線活。
燭火明明滅滅,我的思緒也如這飄忽的燭火般,搖曳不定。
抄了半天,也只是抄了幾句話,白天還好,宇文尋來了鬧了一陣,我又去宇文郗處鬧了一陣,我故意將心思放在別處,現在夜色深沉,人心靜默,我情不自禁去想昨晚深夜來探的徐顥之,昨晚他撫在我臉頰上小心翼翼的手指,昨晚他留在我額頭上微涼清淺的一吻。
“畫晴,你覺得我二哥對我怎麼樣”我問畫晴道。
畫晴對我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愣,隨即笑道:“我們下人們都看在眼裏,自然是非常疼,和二小姐一樣關心小姐你呢,嗯,甚至比二小姐還要關心。”
畫晴失笑:“這話倒是問得奇怪,竟然有人嫌自己的哥哥對自己太好,”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望了我一眼,看我的臉色如何,纔開口,“可能是覺得虧欠小姐吧,畢竟他作爲哥哥,曾經缺席了六年。”
是覺得愧對於我,在彌補冷落我在顧府的六年嗎
徐顥之長得太像沈晗,我總是對他懷着有悖倫常的念頭,以至於,他一些作爲兄長的親厚行爲也被我當成不正常的行爲
大概是這樣吧。那樣高若端陽,清姿俊逸的一個男子,飽讀詩書,談吐文雅,風儀不俗,怎麼可能會......任何對他的邪惡臆測都是罪過,我這樣想他,真是齷齪不堪。
我咬着筆桿,暗下決心,以後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不然,我好不容易走出將他當做沈晗的誤區,又把自己繞回去。
沈晗。
今夜,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害怕徐顥之還會悄無聲息地潛進來,我睜着眼睛,盯着繡着木芙蓉的帳頂,毫無睡意,可是,當清晨的第一聲雞鳴響起,徐顥之都沒有來。這時,我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果然只是我心思太過敏感,想法太過複雜。
只是昨夜望着帳頂無法入眠的我不知道,在昨夜,有那麼一個人,獨立中宵,在冷月下心緒徘徊踟躕,到底要不要告知我那埋沒在時間深處的一切,斟酌怎樣措辭纔不會傷害到我
清晨雞鳴聲起,他才驚覺已在溪鳴殿前站了一夜,衣袍染上一層薄霜。抖落一身清冷,他躍身而起,避開宮裏巡邏的侍衛,向徐府的方向去。
其實,那晚額上的吻,他知道我發覺了,只是我自作聰明地以爲他不知道我知道罷了。他想告知我一切,卻終是敗給了猶豫。
當然,這些都是多年以後,物是人非事事休,我與他已經嚐盡命運施予我們的百轉千回,再敘往昔,才驚覺在曾經的岔路口,我們也曾擁有過這樣的機會,不過,一切都太遲了,我們都輸給了猶豫遲疑,輸給了一念之間。
從來,悲歡離合,緣起緣滅,不過,一念之間。
宇文尋又來了。他不僅帶了城東的桂花糕,還帶了忘憂齋的香瓜子,他知道我喜歡喫,每次和他去那裏聽說書,我都嗑好多。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帶來了我想要的消息。
“父皇暗中派人查清實情,已經處理了,放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宇文尋和我坐在溪鳴殿前的小亭子裏,我喫着桂花糕,他小口啜飲着碧螺春,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意態甚悠閒。
我撇撇嘴,只怕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是誰”我問道。
他低頭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已經處理了。”
“是誰”我又問。
他搖搖常年不離身的摺扇,“這已經不重要。”
我無聲地笑了。
最後,宇文尋走了,臨走,還不忘挖苦一下我的字,我笑得蒙娜麗莎似的,說他的茶裏下了東西,和下給趙禮先的愛馬一樣的東西,急得他爬牆的速度都提升了,大聲嚷嚷着我過河拆橋。
不告訴我到底是誰,也就是說這個幕後黑手的身份不簡單了,不能隨意處置,畢竟他只是說“處理”。
不過,後來的確過了一段安生日子,沒有人再來謀害我。
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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