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並不顯老,這話出口就叫人覺出一絲異樣,胡安甚至有些驚駭地看了一眼蘇絡,不明白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能耐得到這個男人的青睞。

    “勞爾叔叔。”

    男人可以忽略胡安,但是胡安不敢同樣無視這個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貴族禮,上前兩步伸出手來將停在樓梯上的男人接下來,一路虛虛託着男人手臂走到了蘇絡面前。

    蘇絡這時候已經讓唐少雍將她放下來,因爲腿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好利索,所以整個人都被唐少雍抱在懷中,沒有實實在在地接觸到地面。

    男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攝政王勞爾。

    他專注地看着蘇絡的眼神,讓唐少雍心底生出一絲戒備。

    “是誰傷了你,孩子。”勞爾詢問的口氣平淡而又有種強勢的霸道,被他恍若實質地目光壓迫着,蘇絡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就承認了事實:“是車禍,骨折,快好了。”

    “人禍?”勞爾語調微微上揚,不知怎麼的,衆人心底不約而同涌上一層涼意,緊緊盯着蘇絡的紅脣張合,每個人心底都生出一種荒謬的預感。

    只要蘇絡肯定是人爲造成,並且說出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定然會被勞爾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

    蘇絡頂着男人龐大的精神壓力,心底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翻涌過各種念頭,最後從嘴中吐露出來的卻是最平實的否定:“不是的,只是不小心。”

    所有人的心都鬆了下,蘇絡仰起臉看着勞爾精緻俊美的面容,歲月對他似乎格外青睞,即便他已年過四十,卻完全不能在臉上找到哪怕一絲褶皺,屬於中年男人的醇厚成熟的氣息沉澱在舉手投足之間,配上那張人間利器的臉龐,簡直是行走的荷爾蒙散發器,相信在貴族圈中會有很多女人會爲了他而發瘋,卻求而不得。

    有傳聞說勞爾·斯圖亞特是個獨身主義者,不僅如此,還有身體和感情上的雙重潔癖,幾乎不與任何人產生肢體接觸,身邊也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或者情人,幾乎是從迴歸家族的那一刻起,這人年少時候的放浪不羈便如同潮水退盡,再也沒有流露出過一絲一毫。

    但是面對蘇絡,勞爾卻打破了一貫的規則。

    至少勞爾看起來似乎很想觸碰蘇絡,擡起手似乎要放在蘇絡的臉頰上,但是手指指尖卻顫抖地有些厲害。

    胡安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叔叔這般。勞爾叔叔應該是天塌了也處變不驚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激動愧疚等混雜在一起的複雜情緒,甚至顧及不到那些龐雜的情緒流露在了臉上。

    蘇絡被嚇到了,勞爾給人的壓迫力太大,蘇絡的腳後跟似乎是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但是身體卻顫抖着,被唐少雍擁在懷中,男人下巴緊緊繃起,終於在勞爾的手指馬上要觸碰到蘇絡臉頰的時候,往後快速挪動了一步!

    這一下不僅讓蘇絡從勞爾的精神壓力下掙脫開來,更是讓勞爾自己醒過神來,臉上覆雜糾結的表情頓時煙消雲散,好像剛纔衆人都只是眼花了而已,面前的完美紳士整理了下襯衫領口的鏤金袖釦,複雜情緒收攏入眼底看着蘇絡:“不必緊張,我不會傷害你,事實上,你應該喊我一聲義父。”

    義父?!

    這話從勞爾口中說出來,震得衆人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尤其是胡安,原本是想將人請到自己的地盤上扳回一局的,沒想到先是被突然出現的勞爾叔叔嚇了一跳,緊接着一向不願意接近旁人的勞爾叔叔竟然主動走向蘇絡,最後發現這位看起來最沒有底牌的蘇小姐,竟然是勞爾叔叔的義女,換句話說……

    蘇絡算是胡安的義妹?!

    其他人懵逼。

    蘇絡也懵逼。

    她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多了個這麼牛逼的義父?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嗎?

    勞爾知道蘇絡肯定不會一下子就相信自己,讓了下位置作勢要帶幾人上樓:“給你看些東西吧。”

    蘇絡沒想着要拒絕,雖然對勞爾的認識沒有很多,但是作爲一個演員看人的眼光還有的,蘇絡看得出勞爾沒有要在自己面前掩飾情緒的企圖,唐少雍感覺到蘇絡身體上傳達出的想要跟上去的信號,還有些遲疑。

    蘇絡回身小聲道:“帶我上去吧,少雍。”

    唐少雍緊緊繃着神經,這莊園內看似沒有什麼僕人,但是隱藏在暗處的暗哨可是相當密集,唐少雍自問是沒有能力從這裏安然走出去的,自己雖然來之前也有自己的佈置,並且相信斯圖亞特家族不會隨便在M國的地界上對自己一行人如何,但是事關蘇絡,總會有些猶豫。

    “小子,你也跟上來。”勞爾沒回頭,撂下句話後當先上了樓梯。

    對蘇絡和唐少雍的態度截然相反……唐少雍抿脣,心中卻有了個模糊的猜想。

    假設勞爾的話是真的,那麼對待唐少雍會是這種態度也就有情可原了,畢竟哪一個父親看着女婿的眼神估計都不是特別友善吧……

    蘇絡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只是隱隱覺得勞爾不是在騙他們,對方是真的知道自己母親的事情,至於義父?

    蘇絡承認自己的腦子的已經糊了,想不到那麼多利害關係。

    勞爾將兩人帶到了自己的書房裏,書房四壁都是實木書架,剛進去有些不太適應陡然昏暗下來的光線,華麗吊燈柔和的光亮打在四壁上,剛剛好適合看書的亮度,蘇絡和唐少雍的眼神都被四周的書籍吸引,但很快,就集中到了勞爾取下的一本影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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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絡小心地接過。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打開的死後還是猛然屏住了呼吸!

    第一頁就是一張男女合影,照片中的男人是年輕很多的勞爾,鎏金髮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璀璨,臉上仍然是青年模樣的瀟灑笑容,遠遠不像迴歸家族以後那樣日漸冰冷,而在他身旁的女人一身絳紫色旗袍,緞面勾勒出女人妖嬈豐滿的曲線,端莊絕美的臉上嵌着一雙憂鬱的翦水秋瞳,望着鏡頭的方向都帶着淡淡的哀愁。

    蘇絡的目光似乎被那女人給吸了進去,半晌才抖着手指劃過照片,聲音輕顫道:“這是……我媽媽?”

    “是你母親,秦宛兒。”勞爾說的是華夏語,雖然語調很奇怪,但是‘秦宛兒’三個字卻唸的很清晰,而且字正腔圓,顯然是經過很多次的練習,這讓蘇洛對面前這個男人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這個站在權力巔峯的男人爲何會成爲自己的義父,因爲……喜歡她母親嗎?

    要知道在華夏稱爲義父,而在歐美都是稱爲教父的,這可不是隨便認得乾爹乾媽,而是實打實地一種法律關係,教父母對教子女是負有一定責任的。

    而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的母親早早就給她找了這樣厲害的靠山?!

    “你母親一直很想你,想回去看你。”勞爾說這話的時候從抽屜裏抽出了一大疊的信件,信封上卻都是空白的,沒有填寫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地址也沒有郵戳,明顯是沒有寄出去的信。

    蘇絡狐疑地拆開後,只看了一封就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這些信都是秦宛兒寫給蘇絡的,還有寫給蘇父的,字裏行間有很多暈染開來的痕跡,肯定是寫信的時候哭泣的原因,眼淚乾了以後就形成了堅硬的一塊,能很明顯地摸出來。

    勞爾橄欖綠色的眸子悠悠轉沉,觸及到那些信件和照片的時候,哪裏還有人前意氣風發的模樣,瞳孔緊縮起來深處隱着看不真切的緬懷,但男人的驕傲讓他不會全然宣泄出自己的情緒,即便是蘇絡似有所感地去追尋那一抹似有若無的悲慟,也沒法確定其中虛實。

    “這份文件你可以看看。”勞爾似乎是爲了隱藏自己的感情,轉過身去再度從文件夾中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蘇絡:“這是我和你母親共同簽字的法律文書。”

    合同是手書的花體英文,從筆鋒鋼利程度看應該是勞爾的手筆,在下面是秦宛兒和勞爾兩個人的簽名,附加上了雙方律師的簽名和鋼戳,可以說已經時最高規格的認教父的規格。

    “這是你母親生病後一定要我簽下的,當然,我也願意這麼做,如果能讓她安心的話。”勞爾的語速有些快,換成了英倫貴族最長有的東倫敦口音,生澀古板的強調卻因爲蘊含着的波動情緒讓蘇絡動容,撐住扶手站起身來,沒要唐少雍扶着,雙眼直勾勾看着面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人:“那這麼多年來,你爲何不來華夏尋我?”

    勞爾眼神落在唐少雍臉上一霎:“宛兒要我不準去華夏打擾你的生活,只有等你主動跟斯圖亞特家族牽扯上關係,纔可以說明身份。”

    秦宛兒此舉便是知道,若是牽扯上斯圖亞特家族的事情,蘇絡不管是有多大的本事都不可能自己解決,才需要勞爾保駕護航,若是過早就讓這男人將蘇絡保護在羽翼下,蘇絡肯定會過早地招來更多不必要的忌憚和敵視。

    秦宛兒算計如此,無外乎要保護蘇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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