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他:你爲什麼要困住我

    這樣的禁錮,也是愛麼

    他只能故作輕鬆的笑笑,然後避開正在電腦屏幕上正在與自己視頻通話的人,極盡耐心的對電話裏那個敏感的東西呵哄,“到現在還在懷疑我的真心”

    她對着電話搖頭,“難道你不能基於對我真心的基礎上做我不知道的事情麼”

    秦諾沒轍的笑起來,“你在樓下”

    “嗯。”

    “在大廳等我,一起喫飯吧。”

    掛了電話,再將視線放到視頻一角中那垂暮老人身上,眼色不自覺的狠戾蒼白起來。

    坐在壁爐邊的伊傅嚴,幾乎完全被他的家庭醫生羅德擋住,剛纔一個電話打斷了羅德向秦說明伊老的身體狀況,這種情況下不讓祖孫兩見面,還要老人對孫女撒謊,讓他忍不住想,這個男人是魔鬼麼

    可是那通電話顯然是伊笙打來的,秦的臉上是少有的溫和,呵魔鬼也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心裏暗暗的諷刺完,他繼續用不標準的z文對那個東方男子語氣不善的提醒,“伊老的病情不容樂觀,如果你”

    “幾個月”秦諾的耐心顯然都在剛纔的電話裏用完了,此時他十指交疊於脣邊,低垂的眼簾沒有再看任何地方,殘酷的問話。

    伊傅嚴,到底還能活多久

    彼岸的距離,遙遠而疏陌。

    伊傅嚴笑得孱弱無謂,背對着視頻隨意擺了擺手,爬滿皺紋和老人斑的手再也無法指點江山。

    他說,“我會盡力活下去,按照你的心願,當然,不會再見伊笙,只要”

    只要你一直瞞着她,一輩子也好。

    秦諾的心思,到底是被他看出來了。

    古老的城堡,寒氣肆意侵蝕着每個角落,包括伊傅嚴風年殘燭的病體。劇烈的咳嗽過後,伸手接過羅德遞來的溫水和一把各種顏色的藥丸。

    三個月,他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我開始有點理解了。”羅德注視着陳舊搖椅上的病人,老式平光眼鏡下溢出同情和無奈,“爲什麼你不告訴伊笙真相。”對這段家族之間的愛恨糾纏,他從旁人的角度有了新的領悟。

    原先他以爲秦諾從世界各地請來最頂端的醫療團隊,全力以赴爲伊傅嚴治病,只爲延長他的壽命,然後,折磨他。

    沒有什麼是比讓你的仇人看着你一點一滴的蠶食摧毀他的一切更加殘酷的報復手段了。

    也許一開始,那個早早見到地獄是什麼樣子的年輕人真的是這麼想的吧。

    可是現在,羅德有些明白,秦在害怕,伊笙對於他來說太重要了,這種近乎於扭曲的情感無可替代,從伊笙出生起就被牽絆在一起,救贖他的人是她,爲他來帶福音和光的人是她。

    瓦解了伊家,就等於親手毀掉他最珍視的人。

    你怎麼捨得傷害內心唯一的軟弱

    而伊傅嚴,他的老友,大抵也是察覺了這一點,所以寧可委曲求全,和秦諾心照不宣的把戲演下去。

    事到如今,伊家的掌舵人已經歲月無多,自然希望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的孫女能夠毫無負擔快樂的活着。

    儘管壁爐裏的火堆旺盛灼熱的燃燒,蓋着羊絨毯的伊傅嚴卻早就被病痛折磨得麻木,他眼中依舊有獨屬於商場上無往不利的梟雄的光輝,極淡,卻犀利,長久沉默,他似乎思考了些什麼,然後說,“羅德,伊家欠那個年輕人太多。”

    如果他愛上了自己的孫女,願意做出犧牲去保護她

    或許,“倘若按照我希望的那樣,我也可以安心下地獄了。”

    “你有沒有想過。”想到伊笙,老羅德時常誇在嘴邊的伊家的天使,“沒有不透風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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