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欺世盜國 >第八百十七章 千里神州煙波生(一)
    詔令一下,周山書院反應迅速,單獨成立知歷院,把書院裏現在研究天文的師生全都摘出來。

    這個知歷院宣佈不對外招生,只是配合太史局研究曆法。

    甚至連天文的名頭都丟了。

    這都不是問題,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回幹,被朝廷針對也不是第一次。

    倒是陳孚,得知他被調入京中擔任軍器監丞後,再次起了請辭的念頭,幸而被蘇文彥攔住。

    這時候請辭,純粹是在刺激天子。

    陳孚思慮良久,最終還是老老實實交接入京。

    三月癸未,平安祥和的一天。

    前兩天蜀地傳來消息,亂軍已被剿滅,轉運使白茅抵達渝州正式傳文各州縣調度糧草,預備運往中原受飢之地。消息傳來,本來穩定上漲的糧價漲勢受挫,

    西域那邊也已擊敗甘州回鶻,收復了歸義軍,現在正同西州回鶻、于闐等國聯軍在菖蒲海一帶對峙。

    北邊遼國剛剛結束女真之亂,阻卜和室韋又鬧起來了,遼帝爲了穩住周國,上個月特意派遣使者來祝賀周天子的誕辰。

    東邊高麗和日本的消息已經在報紙上消失有一段時間了,看樣子沒什麼值得報道的事情發生。

    南邊,天天都是這個將軍平定某州獠亂,那個刺史擊敗交州賊兵,再不就是梁王長子陳衡同各家商行爲了糧食農莊的歸屬爭吵不休。

    據說這些商行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口水戰,申請在嶺南組建了一個會社,準備從陳衡手裏奪回農莊。

    無論如何,所有的動盪不安,都在遙遠的彼方。

    天子腳下的洛陽,安穩如常。

    所以,當近衛司副都指揮使、北城近衛司都指揮使朱憲出現在定鼎門時,今日輪值的近衛司軍士們一個個驚詫莫名。

    負責定鼎門的校尉孫從江本在城下小屋中小憩,得到稟報後不敢耽擱,整理好衣甲一路小跑上到城門樓。

    朱憲此時正站在城門樓上,扶着垛牆眺望南方。

    “南司第三師孫從江參見都指!”

    朱憲回過頭來上下打量後開口:“軍務在身,不必多禮。”

    頓了頓,繼續道:“我記得你是南司三師二旅的指揮使,從高麗回來的?”

    “是,屬下在高麗積功回京任三師第二旅指揮使。”

    孫從江沒有被大領導記住名字的榮耀感,畢竟整個近衛司才十八個旅,要是朱憲不瞭解這十八個旅的指揮使副指揮使,一個庸碌的評價絕對少不了。

    “跟呂易直一道回來的麼?”

    孫從江聞言低頭道:“呂帥先回洛陽,屬下是過了一陣才調回來。”

    聽到稱呼,朱憲明白孫從江目前應該還算呂端門下。

    當然人心隔肚皮,呂端已經被趕出京城,孫從江的立場能保持多久依然存疑。

    “嗯。”朱憲點點頭,“我等在此等候。”

    等候?

    某個人?還是某件事?

    孫從江心中疑惑不已,但不敢開口詢問,答應一聲,走到朱憲身側稍稍靠後的位置站定,陪着上司一道眺望遠處。

    不知等了多久,城外官道上來了一箇中型車隊。

    車隊沒有打出旗號,但周圍十多名持械騎手護衛着馬車,顯示出車隊主人的身份不凡。

    不過,這些騎手持有的武器顯然不在朝廷規定的民用器械範圍內,孫從江腳下動了動,就想下去攔住車隊覈查身份。

    只是他立刻反應過來,悄悄撇着側前方盯着車隊的朱憲。

    朱都指過來是不是就爲了這個車隊打掩護?

    有這個想法後,孫從江心中糾結不已,不知道是該配合朱憲,還是照章辦事。

    好似聽到了孫從江心中的嘀咕,朱憲突然開口:“這是新的軍器監丞陳孚一行,周圍那些人手都是梁王府的護衛。“

    孫從江恍然,不再糾結,只是看向車隊時多了些探究的神色。

    梁王府的護衛都有軍籍,百人以下的調動王府自己就能決定,帶着兵器實屬正常。只不過要想帶兵器進入洛陽,必須得到樞密院的批准。

    前些日子,梁王府長史宋白提交的申請已經獲批,近衛司十八旅都收到了通知。

    未過多久,車隊在城門樓前停住,顯然是在交涉入城事宜。

    就在此時,中間一輛馬車的障塵掀開,一名青年一手扶着障塵,擡頭看向城門樓。

    只一眼,孫從江不由讚歎出聲:“真名士!”

    朱憲沒有理會,只是臉上露出微笑,朝着陳孚拱手一禮。

    底下陳孚笑着點頭回應,隨後放下障塵,消失在城門樓上兩人的視線中。

    朱憲也收斂笑容,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其它樓段巡視去,他來這裏,只是爲了見這一面而已。

    前幾日他收到陳孚的來信,說是希望在定鼎門樓一會。

    陳孚入京之後,既非朱憲上司,又非朱憲下屬,兩人職事更無交涉之由,無故相會,定會叫天子起殺心。

    這纔有這一面之會。

    朱憲願意過來,就表明他依然支持梁王。若有大事,陳孚可去尋他。

    入城之後,車隊分作兩部分。

    一部分往梁王府舊宅去,另一部分護衛着陳孚乘坐的馬車徑直朝宮城去。

    陳孚在宮門外等了一陣,便得到天子召見的通知。

    聽到宦官的傳話,陳孚眉目低垂。

    跟他的父親一樣,陳孚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天子。

    因而要進入無法攜帶護衛保證安全的皇宮時,他猶豫了。

    不過他很快打起精神來,朝那宦官拱拱手:“有勞中貴人前方領路。”

    那宦官斜了陳孚一眼,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能在天子身邊侍候,這宦官自有背景,知曉陳孚的出身。

    這些年,天子陸續把可能和梁王一系官員親善的宦官全都處理掉了,這宦官自然不敢對陳孚表露出善意。

    一路無言,行至同明殿。

    在梁王嫡子面前,天子想要展現一個明君的形象。

    通秉入殿,陳孚面露謹小慎微之色,抱手趨步行止殿中,恭敬下拜:“軍器監丞臣陳孚拜見陛下!”

    等他這一拜拜實了,趙德昭才起身繞過桌案來到陳孚面前,彎腰伸手將陳孚扶起:“文炳與吾有總角之好,不必拘禮!”

    陳孚雖然起身,卻保持着垂目低首的姿態,恭聲道:“陛下貴爲天子,表乾坤,體陰陽,不可不敬。”

    趙德昭聞言,哈哈笑道:“都言文炳有名士之風,今日一見,果不同幼時!”

    說罷,轉身回到御案之後:“坐下說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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