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欺世盜國 >第八百十八章 千里神州煙波生(二)
    陳孚坐下之後,趙德昭沒有立刻詢問政事,而是談起了往昔舊事。

    陳孚多聽少言,態度恭敬。

    趙德昭見狀,不免有些自得自矜,不過心中警惕從未放鬆。

    憶完往昔,趙德昭開口問政:“近來嶺南多有彈劾陳衡不法事者,文炳怎麼看?”

    “當依法處置。”

    陳孚臉上露出痛心之色:“陳衡雖爲臣之兄長,然其目無綱紀,不理家規國法,於國於民已成害矣!”

    說着,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殿中,再次拜下,泣曰:“臣雖無功,然臣父爲國盡忠,斗膽請陛下法外開恩,囚陳衡於家宅之中,以全君臣之義!”

    趙德昭見狀,面露詫異之色。

    他是實在沒想到陳孚會來這麼一出,反應過來後禁不住站起身來,猶豫一下,吩咐殿內侍候的宦官:“快扶陳卿起身!”

    之後又令人取溫水錦帕來給陳孚清潔面容。

    這麼一通下來,也沒心思再談什麼了,趙德昭保證“不會叫梁王不安”,便結束了這次陛見。

    陳孚出了宮城,直接返回家中。

    蘇文彥早在書房等待。

    這處宅子交給陳孚之後,就隨他處置了。

    左右陳孚現在雖已訂親,卻未行婚禮,家中並無女眷,便把蘇文彥等僚屬留在家中住宿,也方便時時探討。

    陳孚將陛見情形敘述完畢,蘇文彥點評道:“天子雖有殺心,卻不敢表露,如此,暫時無需多慮。”

    “只是還要防備。”

    陳孚卻不敢放鬆。

    昨日還在路上,坐鎮洛陽的司巡就安排了人過來傳送信息。

    所謂司巡,乃梁王構建的情報網絡在河洛地區的負責人,內部通常用“上面的”來代指。

    河洛司巡的具體身份,陳孚也不清楚。而傳遞消息的人,也不清楚他是要傳給陳孚,另有人同其交接,轉了兩道手,才送到陳孚手上。

    傳來的消息當中,有兩個比較重要:天雷軍新更換的主將深得天子信任;近衛司副都指揮使朱憲即將升任都指揮使,北城近衛司另有人接掌。

    陳孚可沒有忘記,他的父親當年就是被天雷軍丟失的火藥襲擊的。這些年天雷軍在外戰之時出了不少風頭,不僅僅是遼國皇帝眼熱,周國天子也想把這支隊伍牢牢抓在手裏。

    主將忠於天子,哪天再“不小心丟失一些火藥”,然後這些火藥出現在陳孚身邊並被引爆,陳孚一點都不會意外。

    不可不防!

    而朱憲升職,算不上明升暗降,但卻可以將其架空——就像朱憲現在所做的那樣。

    “外鬆內緊就是。”蘇文彥附和一句,繼而問道:“二郎可準備好了合適的人選?”

    入京之前,兩人定下計劃,要拉攏中低層校尉。

    不過不能陳孚親自出面,必須先聯繫到一名可以信任的校尉,然後由那人出面。

    “已有三個人選,過個兩日我再見面確認一遍。”

    “最好是別見面,不能有明面上的聯繫。”蘇文彥提出反對意見。

    “人之交往,在一個‘誠’字,我若連見都不見,何來‘誠’可言?”

    陳孚寧願冒險。

    “況且,若天子盯緊了我,自己去見和派人去見,都一個樣。”

    ……

    勾當武德司公事柳逢春在宦官的引領下快步走進承運樓。

    一進門看到袖手而立任喜,立馬站定行禮:“參見任使。”

    任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隨我去見官家。”

    言罷,轉身上樓。

    柳逢春連忙跟上。

    待任喜輕聲提醒一句:“官家,柳逢春帶到。”

    柳逢春趕忙下拜:“勾當武司公事臣柳逢春拜見陛下!”

    不知過了多久,帷幔拉開,盤膝坐在榻上的趙德昭細細打量着柳逢春。

    已而問道:“是你說找到梁王細作了?”

    柳逢春不敢耽擱,連忙解釋:“回稟官家,武司昨日發現城內有細作聯絡陳衡一行,暫未查清背後是何人。”

    趙德昭聞言,略微有些遺憾。

    天子沒有開口,柳逢春繼續說道:“臣預備安排人手盯緊陳衡身邊,只要再有人員往來,定能把幕後之人揪出來。”

    “可。”

    趙德昭沉吟片刻,給出肯定的答覆,隨即揮手,示意任喜等離去。

    帷幕合攏,任喜走到柳逢春跟前。

    柳逢春擡頭,見任喜打出下樓的手勢,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跟着一道下樓。

    走出樓外,任喜停住腳步。

    柳逢春垂手弓腰站在一旁。

    側頭看着柳逢春,任喜眉頭微皺:“官家此番提拔你爲副使,京內察子,你儘可調用。只一條,你要記好了。”

    柳逢春這時才得知他要升職的消息,不過任喜的話,讓他不敢高興,低着頭聽候訓示。

    “官家絕對不會容不下樑王府。”

    任喜在“絕對不會”四個字上加重讀音,但整體音量壓得極低。聽起來似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話,叫人有種寒意透骨的感覺。

    只是他沒有在意這些,而是死死盯着柳逢春:“你可明白?”

    柳逢春神色凜然:“下官明白。”

    頃刻,任喜點頭,重新恢復淡然之色:“去罷。”

    柳逢春恭敬一禮,緩緩退去。

    ……

    轉過轉角,南宮垣見到了在正廳門外聊天的陳孚二人。

    他快行幾步,正巧陳孚扭頭過來。

    看清之後,陳孚笑着拱手:“南宮校尉,許久不見,無恙乎?”

    南宮垣回禮道:“託先生的福,一切安好。”

    說着,他看向另一人:“吳校尉也在此處?”

    吳安順點頭:“先生相邀,某怎能不來?”

    陳孚哈哈笑着將兩人引入屋內。

    分了主客坐下,談些風花雪月,又等了一陣,再無旁的客人。

    陳孚吩咐上酒菜,之後端着酒盞嘆息道:“今次下了三份請柬,未曾想只你二人來此。”

    說着,他站起身來,敬道:“二位之情,孚銘記在心,此酒,敬二位!”

    話音落下,仰頭喝乾,酒盞倒懸示意。

    南宮垣吳安順對視一眼,一同站起來:“當不得先生之敬。”

    同樣一口乾了。

    重新落座,三人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而是聊一聊往昔在西北的經歷,談一談現在在京中的處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僕役撤下狼藉的杯盤,奉上茶水。

    陳孚這纔開口談正事:“我在襄州,聞天子召我入京,頗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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