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下逐鹿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積怨
    踏入宮殿的那一刻起,高仲熙就覺得一股寒意襲上了心頭,偌大宮殿空蕩蕩的,了無生氣,眼球慢慢的適應了暗度,他依稀可以看到太子妃平躺在臥榻上,而太子卻不知所蹤,高仲熙四下尋找。

    只見太子舉着一盞燈,緩緩從內室走了出來,他的眼神充滿了哀怨,似笑非笑的問道:“父皇,您終於願意來看兒臣了”

    高伯禹看着太子妃的屍身,又見高仲安滿臉的憔悴,慈父之愛被徹底的召喚醒了,他坐在一旁,嘆息道:“安兒,聽的出你在怨恨朕”

    “怨恨呵”高仲安將燈放在桌案上,冷笑道:“兒臣敢怨恨您嗎在朝堂上,您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我是卑微的臣下;在後殿內,您是嚴父,我是不孝子;您不管對我做出了什麼都是對的。”

    “安兒”高伯禹呵斥着。

    高仲安並未收斂,反而發狂似得大笑了起來,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高伯禹,手指直指太子的寶座,不甘心的吼道:“父皇,這個位置,您也坐過,你應該能夠理解作爲一個儲君的痛苦”

    他直接衝到椅子旁邊,肆意的拍打着,憤怒的將它翻倒在地,冷笑道:“父皇,你知不知道兒臣坐在這位置上,如坐鍼氈,每日謹小慎微,擔心這個,害怕那個,儲君呵,大周未來的君主,多麼富麗堂皇好聽的名字,可誰又知道作爲一個儲君既要顯示過人才華,又要學會忍氣吞聲,要剋制一切慾望的同時,還要承受冰與火的雙重煎熬,即便如此,兒臣還是得不到您的歡心,這麼多年來,您知道兒臣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高仲安狂笑着,步履闌珊的退到太子妃的身邊,猶豫的伸出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他悲哀的說:“生在這宮闈深苑裏的都是可憐的人,而兒臣是這些人中最可憐的一個,兒臣的這顆心已經被人踐踏了無數次,終日被浸泡在了恐懼與怨恨裏。”

    高伯禹倚靠着憑几,眼眶慢慢的變的溼潤,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悶聲問道:“你在怨恨誰朕嗎你的親生父親,還是你那些親弟弟們”

    “沒錯,就是你們”高仲安齜牙咧嘴的回道。

    高仲熙深知太子心中的苦悶,他見高伯禹臉色驟變,慌忙跪倒在地,勸慰道:“大哥,臣弟求你了,不要再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氣父皇了。”

    “不,我偏要講,父皇,兒臣入住東宮那會,您曾下詔說兒臣睿智、大度、孝順,可堪大用,可您有沒有想過,曾經睿智、大度、孝順的兒臣怎麼會越來越不成器,啊”他見高伯禹不吱聲,冷笑道:“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嗎或許您說讒臣蠱惑,心性乖張等等千百種理由,可在兒臣的心裏最根本的理由只有一個。”

    高伯禹怒指着高仲安,氣鼓鼓的叫嚷道:“你說,朕今個兒倒想聽聽你這個逆子還能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

    高仲安坐在臺階上,苦笑着,視線卻一直盯着高伯禹,他用乾啞的嗓音回道:“因爲兒臣始終被一個陰影所籠罩着,而始作俑者就是父皇您”

    “朕登位初,朕力排衆議立你爲皇太子,對你恩寵有加,對你的期許更是超過了任何一個皇子。”高伯禹擦拭着眼角的淚水,嘆息道:“誒,怎麼到你的嘴裏就成爲了陰影。”

    “父皇,難道您的心裏不清楚嗎”高仲安噌的站了起來,面容變得猙獰,狂躁的用乾啞的嗓音叫嚷道:“兒臣的那幾個好弟弟,先說高仲浩,他打小就不服兒臣,這些年,他憑藉軍功在朝中樹立了威望後,到處招兵買馬,明槍暗箭,挖空心思的想把兒臣從儲君的位置上趕下來;接着就是高仲瑞、高仲祿兩兄弟,八面玲瓏,在朝堂上籠絡人心,高仲瑞更是被人稱爲賢王,呵,父皇,他們做夢都想把儲君之位爭了去,據爲己有,他們這麼明目張膽的行事,還不都是因爲您嗎”

    “與朕何干”高伯禹疲憊擡望着太子。

    高仲安滿臉冷峻,無奈的笑道:“父皇,您又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啊,這些年,若不是您明裏暗裏的擡舉他們,高仲浩和高仲瑞又怎會如此的不安分;若不是您”

    高仲熙不想太子再說什麼逾越的話,氣壞了高伯禹,他焦急的呵阻道:“大哥,你就少說兩句吧”

    “高仲熙,你少在那兒裝好人,你自幼得皇祖母的寵愛,又是正宮嫡子,所有的人都對你另眼相看,成天有人哄着你,寵着你,闖了禍有人替你揹着,逢年過節你的賞賜更是超過了我這個儲君。”高仲安用手指着高伯禹,冷笑道:“就連父皇也對你青睞有加,在諸皇子中哪個不是先封郡王后封親王,高仲瑞和高仲祿到現在都還只享受郡王爵,而你一上來就是頂着親王的爵位。”

    他一把抓住高仲熙的衣襟,惡狠狠的問道:“九弟,難道你就沒對那把椅子動過心嗎”

    “沒有。”高仲熙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九五之尊表面風光無限,掌管着天下大權,很多人都向往之,可在臣弟眼裏那把金燦燦的龍椅,實質上是由無數人的骷髏堆積而成,更染着千萬人的鮮血,一旦坐上龍椅,身邊的人就會敬你怕你,連個敢對你說實話真話的人都沒有了,午夜夢迴時身邊連個可心的人都沒有,臣弟不想做這樣的孤家寡人。”

    高伯禹用驚訝的眼神注視着高仲熙,簡單的幾句話,卻道出了他內心深處的情愫,他緩緩站起身,一口氣沒提上來,暈厥了過去,高仲熙慌忙上前攙扶,嘴裏叫嚷道:“父皇,您怎麼了來人,快來人啊”

    昌升、高仲恆闖了進來,慌亂中高仲熙將留守東宮的太醫召喚了過來,一番診脈後,陳太醫拱手道:“二位殿下不必擔心,氣大傷身,皇上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幸得沒什麼大事。”

    陳太醫取出銀針在高伯禹的人中穴上紮了一下,稍過片刻,只見高伯禹勉強的睜開雙眼,他緊握着高仲熙的手,眼眶漸漸溼潤,欲言又止。

    高仲熙會意的笑道:“父皇放心,東宮之事,孩兒會妥善處理。”他見高伯禹閉上了眼睛,直挺起身子,吩咐道:“昌公公,命人將轎輦擡進來,您老和陳太醫先送父皇回寢宮,本王稍後即到。”

    “諾,老奴明白”

    高仲熙小心翼翼的將高伯禹背上轎輦,他脫下錦袍,細心的蓋在高伯禹的身上,又特意向擡轎的小太監們囑咐了幾句,他望着轎輦漸行漸遠,倒吸了一口涼氣,悶悶道:“孟鑫,周柳聽令:即刻起,東宮內外由晉王府護衛隊和禁衛軍共同看護,凡太子所用物品都必須經過嚴格的檢查,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踏入或走出東宮半步。”

    周柳請示道:“殿下,請您示下禁衛軍是輪班守護還是全天守護”

    “禁衛軍一切照舊,不過”高仲熙的視線在孟鑫和周柳間來回打轉,命令道:“禁衛軍留守東宮期間,一律服從孟鑫調遣。”

    周柳這回學乖了,對於高仲熙的命令雖有牴觸,但並未明着反對,拱手應允道:“諾末將遵命。”

    高仲熙在離開東宮前,他回首望了一眼高仲安,只見他臉色蒼白的癱坐在地上,高仲熙的心裏五味雜陳,耳邊迴響着他方纔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詞。

    “也不知道這會父皇怎麼樣了”高仲恆自顧自的往前走着,突然發現高仲熙落在後頭了,焦急的催促道:“青雀,還不快走”

    他默不作聲的跟上前,一路快步行走,等他兄弟二人趕到時,他們卻發現太子生母田貴妃、高仲浩、高仲瑞、高仲祿一大幫人跪在殿外,高仲熙向田貴妃問了聲安,正要陪他們一同跪等之時,昌升走了出來。

    高仲浩趕忙起身打聽道:“昌公公,父皇可大安我我等可以進去探視嗎”

    “宜王爺,陛下已大安了。”昌升繞開衆人,將高仲熙扶起,笑盈盈的說:“小爺,陛下有旨,請您進去敘話。”

    “昌公公,父皇只見青雀一人嗎”高仲浩見高仲熙入殿而去,心裏忿忿不平,沒好氣的問道:“同樣是兒子,父皇卻只召見後到問安之人,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昌升打圓場的說道:“宜王爺,您誤會了,陛下召見晉王是有事相問。夜深天寒,娘娘和諸位王爺先請回,等明個兒陛下精神好些了,自然會召見。”

    昌升磨了好一會的嘴皮子纔將幾尊活菩薩請走了,他走進內殿時,只見高仲熙正細心的喂高伯禹喝藥,他將太監宮女都召了出來,關上木門,靜靜的守候着。

    高伯禹推開藥碗,疲憊的問道:“青雀,太子妃一事,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貪墨案一拖再拖,有人開始着急了,他們擔心父皇會因爲一時心軟開釋大哥,故而”

    “你認爲會是誰”

    “孩兒並未掌握真憑實據,不敢貿然進言,免得冤枉了好人。”

    高伯禹仰靠在枕頭上,用手輕垂着額頭,沮喪的問道:“青雀,你說朕是不是一個失敗的父親真的沒想到太子對朕的成見竟然會如此之深。”

    “不,父皇對大哥已算是仁至義盡了。”高仲熙將藥碗放在旁邊,笑道:“近幾年,大哥宮中那些荒唐之事,畢竟有損他的英德,您分封諸皇子,只是想給大哥一個激勵,同時也是一個告誡,大哥非但沒能體諒您的良苦用心,反而還誤會了您。”

    高伯禹沉默不語,他欣慰的閉上了雙眼,兩行淚水順着眼角滑落。高仲熙本想寬慰幾句,卻不想昌升突然走了進來,湊在他耳邊說:“小爺,江濤求見,他說有要事回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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